摘 要:魏微在小說中呈現日常生活中的多面人性,描繪 “逃離”與“回歸”的生活軌跡。同時,魏微在其傳統的生活倫理影響下,在創作中運用視角轉換等敘事技巧以實現其傳統的創作倫理觀。小說把尖銳敏感的話題、復雜的人性置于一派溫和的敘事氛圍中使之彰而不顯,從而探索出一條創作新路。
關鍵詞:魏微;人性;逃離;回歸;傳統
作者簡介:胡順淑,女,山東省日照市人,山東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2011級現當代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8-00-01
魏微的小說注重對日常生活的書寫,然而這并非回到 “新寫實”的老路,而是另辟蹊徑,“在精神上繼承了先鋒的傳統,在內容上回歸到當下的現實。”[1]在這樣的創作觀引導下,魏微的小說呈現出鮮明的個人特色:在傳統的敘事倫理約束下,小說描寫真實的日常和探索個中多面的人性。
一
魏微筆下的日常是恒常又是溫暖的,但這并不意味著她以此遮蔽了生活的真和多面的人性。她筆下各式各樣的小人物總會時不時產生逃離的欲望,發出一聲聲刺耳的“尖叫”,但是和許多“新生代”作家的筆下小說主人公在思想或行為上叛逆、狂歡甚至墮落不同,魏微并未對人物荒誕與虛無的存在體驗加以濃墨重彩的書寫,而是平靜地去敘述那些逃離復回歸的生活軌跡或心態歷程。
《到遠方去》里那個中年男人下班路上的一次不成功的“出軌”,誰能想到三十多年來安安穩穩的工作和家庭生活不能讓他心安呢?誰能想到“到遠方去”的欲望總是像群螞蟻噬咬著他的靈魂呢?《流年》中的楊嬸是如此,《校長、汗毛和螞蟻》里的校長亦是如此。
諸此種種,虛無的人生體驗和荒誕的現實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暗流涌動,人性的多面性就在這逃離和逃離的欲望中表現出來。
但是魏微并未縱容筆下的人物盡情地宣泄這些苦悶的現代性體驗,她對日常生活的態度是寬容的更是理性的。所以這些人物仿若在人聲鼎沸的大道上行進,突然信馬由韁,拐進了一條鮮有人跡的小徑,但終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軌道。因而便出現了這一敘述模式:“逃離—回歸。”盡管有些時候逃離后的回歸是艱難的。
魏微在《異鄉》中敘述的子慧便是典型。當年的子慧逃離了小城,在異鄉苦苦打拼,穩住了生活。盡管思鄉情切,“可是三年,心里的層巒疊嶂,回家已經成了不可想象的事情了”[2],回到家鄉后子慧悲傷地發現自己又成了這里的異鄉人,鄰里親友甚至是父母猜疑她成了妓女,歸來的失望甚至讓她曾經想過自殺。但小說就秒在結尾的處理上,作者沒有讓子慧自殺,反而是“她幾次爬起來推開窗戶……她把半截身子探到窗外,試了試,然而這時二樓。她嗅了嗅鼻子,百無聊賴地在屋里走上一圈,后來上了床,睡著了。”[3]做出種種逃離掙扎的子慧,最終還是向強大的現實妥協,繼續自己的生命和生活。
回歸不是妥協,而是一種保守的智慧。絕大多數中國人一直沒有宗教信仰,缺乏來自彼岸的關懷,現世就是他們的一切。逃離之后總要回來,生活仍需繼續。同時,在當下正處轉型期的中國,生存依然有較大的壓力,我們沒有極度發達的物質文明做基礎,任我們肆意叛逃生活。在展現了人們存在的虛無和荒誕之后,小說通過回歸日常生活給了他們一個溫柔的靠墊,去承托和溫暖這些受傷的靈魂。盡管有些時候有著諸多的無奈,但是對人性的憐憫,對“回歸日常”這一必然性的清醒認識,就是魏微的魅力所在,她以體驗式的日常敘述,寫出更為真實的當下中國人的人性。
二
魏微對現世的生活觀的認同不僅體現在她對日常生活的“回歸”書寫;這也體現在其敘述姿態的傳統與保守上。魏微不僅對兩性描寫慎之又慎,而且也在敘述中有意地回避對自己價值判斷的表露,表現出對生活的寬容態度,在小說中她通過對敘述者和隱藏作者的分離來實現這一目的。
在魏微小說中,旁觀者的視角是多見的,她認為:“其實生活是沒有原貌的,因為每個人眼中的生活都不一樣,那么這里就有一個視角的問題”[4]。魏微尤其擅長尤以追憶性的兒童視角轉移小說的敘述焦點。孩童特有的觀察世界和理解世界的方式,使小說的故事情節能夠較為客觀的呈現出來,而不為諸多預定的價值判斷而遮蔽。小說《流年》中楊嬸的離家出走,魏微就是以小惠子好奇的孩童視角敘述微湖閘中的這一私奔事件,讓本應成為小說敘述焦點的道德評判轉移到孩童眼中大人們對這一事件的種種反映,而無一定論,作者隱藏在小說背后,而讓讀者對這場“逃離”進行自由地是非評說。
敘述是文學作品得以存在的基礎,魏微對敘述的重視和對敘述技巧的自然運用,表現出作者對以曲折敘述而呈現的多面人性和復雜生活的深刻思考,同時,表述語言和方式的曲折謹慎,體現出魏微在敘述倫理方面獨特性。
魏微通過細膩的描寫把尖銳敏感的話題、復雜的人性置于一派溫和的敘事氛圍中使之彰而不顯,使讀者在閱讀中體會到其中的張力和美感。這種傳統謹慎又不失現代性追尋的小說創作,回到日常,拋出了一個又一個的人性的問題,真實與深刻的力度在此彰顯。她發現了日常和傳統這兩大因素在小說中的魅力所在,并踐行在自己的創作之中魏微并不是簡單的“往回走”,而是在不斷摸索出一條適合自己的文學創作新路。當然魏微和許多作家一樣,面臨著創作中的一大瓶頸,那就是如何將自我的體驗式的創作言說升華到具有普世價值和人類關懷的境界。隨著人生體驗的逐漸加深,我們已經看到了魏微這在這方面的努力,其中《沿河村紀事》一文便是明證。
魏微是“70后”作家群體中堅守創作并為數不多的優秀青年作家之一,時至今日,他們也即將步入人生的中年,是其人生觀點和寫作技巧都趨于成熟的時候。魏微意在努力開拓創作新路的理想及其實踐是值得肯定并深思的,我們期待這能夠引起同時期作家們的思考,也期待我們當今的文學實績能向這一理想進一步的趨近。
注釋:
[1]、魏微:《“先鋒死了,我們不得不回過頭來”—與魏微對話》,《西湖》2008年第3期。
[2]、魏微:《異鄉》,《人民文學》 2004年第10期 。
[3]、魏微:《異鄉》,《人民文學》 2004年第10期 。
[4]、魏天真、魏微:《照生活的原貌寫不同的文字——魏微訪談錄》,《小說評論》2007年第6期。
參考文獻:
1、施戰軍:《愛與痛惜》,山東文藝出版社,2004 年.
2、魏微:《“先鋒死了,我們不得不回過頭來”—與魏微對話》,《西湖》2008年第3期.
3、魏天真、魏微:《照生活的原貌寫不同的文字——魏微訪談錄》,《小說評論》2007年第6期.
4、陳平原:《中國小說敘事模式的轉變》,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