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 一根蘿卜如何改變世界

尹凝瑤

38年前，日本人藤田和芳創建了守護大地協會。該協會從志愿者組織起家，為了幫助日本農民生產、銷售不使用農藥的蔬菜，推廣環保和可持續型的農業，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率先啟用宅配的模式，為有機農產品開拓了一個嶄新的物流渠道，締造了日本有機農業全面振興的傳奇。目前，守護大地協會股份有限公司下設5個分公司，主營業務包括有機蔬菜宅配、有機餐廳和綠色住宅的建造與維修。年收入達200億日元。公司現有正式員工200人，兼職員工150人。生產者、消費者和員工都是公司股東（公司股東沒有大的財團），但不參與年終分紅，目前共有21000個股東。藤田和芳將自己的經歷寫成了一本相當轟動的書，名為《一根蘿卜的革命》。

藤田和芳回憶，最初日本與全世界的有機農業運動存在同樣的問題，總是高喊口號、空談理想，妄圖通過理念去改變社會。“一開始我們以最嚴格的標準要求農戶，就好像讓一個吸毒的人立刻戒毒一樣不切實際。有機農業運動應該是循序漸進的。”藤田先生做了一個比喻，“農戶慢慢地減少農藥的使用量，有一天我們就會生產出有機蔬菜，這樣對農戶的生產和生活才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如果我們空喊口號，卻又在生產中偷偷使用農藥、化肥，生產出不安全的食品，這是不道德的。我們必須通過微小的積累，才能得到消費者的信賴。”

日本“有機農業教父”藤田和芳的經歷是否可供借鑒？這場從日本啟動的有機農業革命，是否同樣適用于備受食品安全問題困擾的中國？

“我相信現在中國的消費者一定與38年前日本的消費者想法一樣。我在中國的這些年深刻感受到了消費者的危機意識。因此，我認為在中國應該盡力建立一個像大地協會一樣的組織。”藤田先生在自己的新書發布會時說。作為消費者，我們有權利選擇健康的食物，有權引導農民生產安全的食品；而作為生產者，也有權提供不使用化肥、農藥和除草劑的有機蔬菜。當兩方的理念不謀而合時，正是有機農業及其產品在中國落地的良好時機。藤田和芳希望在中國掀起一場農業革命。“我希望通過一根蘿卜開始，改變中國的飲食習慣，改變農業。”

他認為，首先，是農田生產現場的革命。如果我們不使用農藥、化肥，如何防治病蟲害、保持農田自給率呢？我們必須開發新的技術，進行科研工作；使用堆肥技術，雖然原始，但能夠給大地提供充分的營養；不使用化學殺蟲劑，我們可以利用害蟲的天敵或者殺蟲燈等物理方式防治病蟲害，保證農作物的生長。其次，是流通領域的革命。我們主動把商品送到消費者的家里，送貨到家。第三項革命最難，是消費者意識的革命。我們希望消費者不再以貌取菜，而是更加關注食品的安全性和口感。這三場革命同時開展，有機蔬菜在消費者之中就得到認可了。

在藤田先生看來，技術的更新或發展是水到渠成的事，最難的是消費者和農戶意識的轉變，讓他們彼此建立信賴關系。“有些農戶一邊喊著自己賣的是有機蔬菜，一邊卻在偷偷地使用化肥、農藥，讓消費者知道了，就很難建立信賴關系；相反，如果農戶非常認真、本分、敬業地生產有機作物，消費者卻沒有轉變意識，一味強求蔬菜的外觀，那么，農戶也會逐漸喪失種植有機作物的信心。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是建立契約關系”，通過有機農業建立社會信任關系。

解決食品安全問題固然重要，但是一個國家的農業做到自給自足更重要。“我們應該重視可持續發展的農業，而不是追求短期的高額利潤，我們持續幾十年、幾百年，一直持續下去，讓農民一直有能力耕種下去，這是我們解決糧食問題、農業問題的根本之道。”有機農業是解決這一問題最有效的方式，但僅僅依靠農民的力量是無法完成的，需要消費者的支援、全社會的支持。

“我們對食物要有感恩之心；購買時要給農民相應的價格；我們把有機農業世世代代延續下去。”藤田先生對大地協會的信任模式在中國的推行充滿信心。

著名經濟學家茅于軾指出，我國發展有機農業的條件不如日本。日本社會素有互相信任度高的特點，而中國恰好相反。有機農產品不用農藥不施化肥，建立有機農產品的消費者和生產者之間的相互信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書中描述了生產者和消費者從不理解有機農業到最終建立信任并彼此支持的過程，相信能給國內有機農業領域的實踐者和關注者很好的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