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的素質教育

雪里

我對于“素質教育”這個詞，一直不甚了解，及至看到一份1934年度的《淮安新安小學第六年計劃大綱》（下稱《大綱》）后，才若有所悟。

這所小學是按照陶行知“生活教育”思想來辦學的鄉村小學，是陶行知的弟子汪達之創辦的。陶行知生活教育思想的核心是：生活即教育，社會即學校，教學做合一。陶行知認為，從前的教育是“讀死書，讀書死！舍書本外無教育，所以造成許許多多‘書呆子。現在要從整個生活出發，過整個生活，受整個的教育”。

《大綱》分四部分：經費、生活、環境、口號。其中最吸引我的是第二部分，亦即最有特色的“生活”部分。此部分下列五項“生活目標”：1.康健的體魄，2.科學的頭腦，3.藝術的興趣，4.生產的技能，5.自由、平等、互助的精神。事實上，這五項目標猶如一只木桶的五塊木板，構成一個身心健全的人必需的五個方面。

為了保證這五項目標的切實貫徹，大綱又詳細制定了“生活的方法”，下分“個人生活”和“團體生活”。前者共29項，其中有：

一、每天做內體運動一次。

二、每天整潔一次。

三、每天寫日記一篇。

四、每天吃開水五大碗和豆漿一大碗。

五、每天大便一次，且有定時。

六、每天看本埠和外埠報各一份。

但沒有提每天要做多少功課。我看到第五條“每天大便一次”時忍不住笑出聲來，笑罷又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說完了每天要做的事，接下來是每年要做的事——

七、每年種痘一次。

八、每年洗澡約八十次到一百次。

九、每年和國內外小朋友通信十二封。

……

可以看出，制定者很注意身心的平衡，同時也為了便于操作，把每條內容都“數字化”了。《大綱》在規定了每個學生“每天”、“每年”要做的事之后，進一步擴大到人對環境的認識上——

十五、要認識環境中最易見的動植物各10種以上，并且要觀察各一種以上的生長過程及對人類的關系。

十六、要認識每晚容易看見的恒星和行星12顆以上，并能懂得風云雨露等自然現象的成因和人生的關系。

十七、能欣賞名歌、名畫和自然風景。

……

我看到第十六條時忽然心生敬意。我到現在還不認識一顆星星。有時到郊外，站在夜晚的星空下，抬頭仰望滿天星斗，總要靠別人的指點才能分辨哪是北斗星，哪是牽牛星或織女星。

此外還有5條頗具體的要求——

十九、會唱12首新歌。

二十、會弄一種樂器。

二十三、會制作科學玩具及動植礦物標本各10種以上。

二十四、會開留聲機、電影機和無線電收音機。

二十五、會攝影和沖洗曬印照片。

……

而最后3條既實在又頗有意味——

二十七、會運用10種以上的普通藥品。

二十八、要認識社會生活，并選擇一種構成社會生活之基本的工人生活，如，種蒲田者、瓦匠、木匠、鐵匠……的生活，詳細觀察，并加記載，作為研究社會科學的基礎。

二十九、要學會游泳和撐船。

此外，在“團體生活”部分，也有一些值得回味的內容，如：每日輪流做主席和記錄、每日輪流燒飯和抬水、每年長途旅行一次、養雞五對狗兩只、捕滅蚊蟲并懂得蚊蟲何以為人類大敵、征集社會的批判，等等。

看到這里，我不禁想：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進了這樣一所學校，經過五六年的教育熏陶會發生什么樣的變化呢？而以上這些內容，無不緊緊扣住開頭的5項“生活目標”：康健的體魄，科學的頭腦，藝術的興趣，生產的技能和自由、平等、互助的精神。目的顯然是想通過具體切實而又生動活潑的教育實踐，把學生培養成身心健全的人，對社會有用的人。

透過這份《大綱》，能看出制定者的良苦用心：試圖由此來建構教育與生活、學校與社會、個人與世界以及人與自然等的關系。而這樣的教育，比之中國傳統的私塾教育無疑是大大地進步了，也比今天倡導的“素質教育”更明晰、更切實。

責任編輯 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