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鐘上的奇異硬幣

段奇清

有些愛注定是黃鐘大呂。

19世紀50年代，英國要在議會大廈上建造一座標志性的大鐘樓，這是一個設計理念極其超前的工程：它有四個鐘面，鐘盤直徑長達7米，時針和分針的長度分別為2.75米和4.27米，每一面鐘都是一個龐然大物，要求之高更是前所未有。

1856年8月的一天，她來到鐘樓工地，好奇地在工地中穿行著。當她看到本杰明·霍爾爵士時，興奮地跑了過去。不曾想，她穿著的極為華麗帶有鯨魚骨架的裙子被齒輪勾住了，一個趔趄就要倒下去，不巧下面有一根直挺的銳利鋼筋。眼看大禍就要發生，一雙有力的大手將她托住。正在她驚魂未定時，霍爾大步來到面前，著急地問：“愛瑪，沒有傷著吧？”

愛瑪時年18歲，是本杰明·霍爾爵士的獨生女兒。霍爾作為工務大臣，又身兼鐘樓工地的總指揮，非常忙碌的他一連好幾天沒回家了。愛瑪要去書店，路過這里，便來探望父親。

救她的人名叫弗雷德里克·登特，26歲，和父親一起制作大鐘。為救愛瑪，弗雷德里裸露的胳膊被割破流血了……愛瑪的心頭不禁一緊，眼淚刷地就下來了，趕緊掏出一方真絲手絹，為他緊緊纏上。

手絹纏在了他的胳膊上，一顆心也纏繞在了他那兒。從此，修長英俊、目光剛毅的他總會浮現在愛瑪眼前。她找出各種理由頻頻來到工地，如同鐘的指針，總圍繞著弗雷德里克這個軸心轉，兩顆心很快就貼在了一起。由于門第之別，他們的愛似乎是時針與分針，只能作短暫重疊。

女兒的異樣很快被霍爾爵士察覺，有著深深等級觀念的霍爾哪能讓獨生女嫁給工匠！他一面命令管家將愛瑪鎖在家里，一面呵斥老登特管好兒子，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一連多天見不到心上人，讓弗雷德里克思念若狂。

一個風雪連天的冬日，晚上收工后，他不自覺地來到了爵士府外，徘徊又徘徊，希望能一睹心上人的芳容。愛瑪果然出現在了陽臺上，看到他，眼淚奪眶而出。

這些天來，愛瑪總會來到陽臺上，看著泰晤士河，那盈盈的河水就是自己的傷心淚啊。他拿出她的真絲手帕，放入一便士硬幣，系好后甩入院墻內。然后，他一直佇立于墻外，雪花在肩上積了厚厚一層，他也渾然不覺……

第二天，由于思念愛瑪，加之昨晚長時間站在風雪中受了風寒，他發起了高燒，這一病就是半個月。沒有他的配合，大鐘的建造不得不停工。如此下去勢必影響工期，霍爾爵士急得直跳腳。那天，弗雷德里克睡在工地帳篷的病床上，剛迷糊過去，便夢見愛瑪來到了工地。他一骨碌爬起來往外跑，迎面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果然是望眼欲穿的愛瑪。兩人緊緊相擁……

看到自己所送、刻有愛瑪名字第一個字母“E”的硬幣，已用那方絲絹抽出的絲編織成的小手鏈包裹著，戴在愛瑪手上，他心中的千絲結一下子解開了，病不治而愈。

有了愛瑪在身邊，弗雷德里克鍛造的齒輪等大鐘的部件更為精致平滑。是的，他要建造出世界上最好的大鐘，讓霍爾爵士改變看法，讓他和愛瑪相互鐘愛一生。

冬去春來，1858年4月，大鐘的各部件運上了90米高的塔樓樓頂，成功在即。他要讓他們的愛像大鐘的四個鐘面，成為彼此不可分割的整體，永恒地運行下去。

其實，兩人的相見不過是霍爾的權宜之計。因為弗雷德里克是唯一能勝任這座大鐘的建造者，所以霍爾同意讓女兒來到工地。

然而大鐘即將完工，弗雷德里克向爵士提出他與愛瑪的婚事時，霍爾給他的卻是譏諷，并再次將愛瑪鎖在家中。

1859年7月的一個晚上，萬分痛苦的弗雷德里克在街上盤桓，思念著愛瑪。正癡癡走著，他突然被一個披著斗蓬的人攔住了，這人正是從家中逃出的愛瑪。兩人上了馬車，逃離倫敦。

由于沒有兒子的協助，加上擔心爵士會懲罰兒子，年事已高的老登特在安裝好東、西、南三面鐘后，不幸暴病身亡。空白的北方鐘面，如同敞開了門戶的房子，凜冽的北風呼嘯著刮進霍爾爵士的心中，讓他的心涼透了。這時，英國各大報紙更是連篇累牘，刊登了有關本杰明·霍爾花了“大本”的文章：揶揄他一心討好女王，卻輸了女兒又折了顏面。

弗雷德里克和愛瑪雖然逃到了不為人知的鄉下，可他時刻關注著大鐘的進展。從報紙上看到父親已不幸去世，大鐘只安裝好三面時，一直將大鐘視作愛情完好象征的他，決定說服愛瑪去完成大鐘最后的安裝。

盡管愛瑪意識到他這一去，父親必定會把他送入監獄，但事關登特家族的榮譽，也只得同意。她把鐘愛的硬幣手鏈給了他。弗雷德里克一路吻著手鏈來到鐘樓工地。這天，是他們私奔出走的第一百天。

弗雷德里克將大鐘的最后一面組裝完畢，人們等著奇跡的出現，可鐘擺只是晃了一下，就不再動了。難道說大鐘的建造失敗了？正在人們神經高度緊張時，只見弗雷德里克從懷中掏出硬幣手鏈，將那一便士放了上去。瞬間，“咔嚓、咔嚓”的聲音響起，305公斤的鐘擺開始擺動，巨大的齒輪旋轉起來，發出了嗡嗡的洪亮鐘鳴聲，是那樣渾厚動聽、悠久綿長。人們崩緊的心這才松弛開來……

熱淚從弗雷德里克的臉頰上恣意流淌，他輕輕呢喃著：“愛瑪，你聽見了嗎，這是我對你的愛語啊！”

正如愛瑪所料，北面鐘的完成，并沒給他們帶來愛的圓滿，弗雷德里克被霍爾投進了監獄。為了讓心上人不被迫害致死，愛瑪不得不聽從父親的安排，違心嫁給一位公爵的兒子。

一百多年來，見證他們愛情的、這座取名“大本”的鐘一直準確地走著，就如同相互訴說著愛的衷情。然而2005年5月27日晚上10點鐘，大鐘卻毫無征兆地突然停擺了，一個半小時后，又自動恢復正常。

有人說，一百年前的同一時間，愛瑪到過大本鐘的內部機械室，將那枚硬幣取走了。兩人雖說在一起只有一百天，卻猶如百年伉儷，大鐘停擺就是為了紀念這份百年情感。

如今，在英國有一個最著名的傳說：如果晚上10點站在大本鐘下，就會有幸福來臨……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