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老師和“江”同學的恩恩怨怨

王夢燚

1

“海”老師，就是那個被我們叫作“地中海”的老師，他是我們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他真是什么都要管，小到課后吃零食、亂扔垃圾，大到上課遲到、課上吵鬧等。我們有點討厭他。因為他頭頂頭發稀疏，就有同學給他取了“地中海”這個外號，于是，私底下我們都這么叫開了。

剛開學時，有一次，在“地中海”的課上，我們講話的講話，玩手機的玩手機。

“地中海”提高了嗓門：“我們來看看這篇文章的中心思想，作者……”

教室里依舊很吵。

他停了一下看看大家說：“認真聽我講課，不要說話。作者其實是想表達對故鄉的熱愛，對祖國大地的熱愛，他……”

還有同學在說笑。

這下“地中海”生氣了：“你們講你們的，等你們安靜下來我再來上課！”他“啪”地扔下書，走了。

這下我們驚慌了：“怎么辦怎么辦？”

有同學提議：“去跟他道個歉吧。”

班長說：“我去。”

“地中海”很快被請了回來。

后來“地中海”上課，我們都很安分，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地中海”再摔書走人。

2

“江”同學就是那個叫江右的小子，班里出了名的搗亂分子。一次，江右又在課上玩手機，我用筆戳戳他，壓低嗓門說：“‘地中海的課你還敢這樣，不想活啦？”

江右沒有反應。

“地中海”在上面滔滔不絕地講著《曹劌論戰》，我支著頭聽。突然，他說：“江右，‘肉食者鄙，未能遠謀這句話你來翻譯一下。”我一下抬高了頭。

江右“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支支吾吾道：“吃……吃肉的人非常卑鄙，不能夠有長久的打算。”

好多同學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江右愣在那里，還沒意識到自己哪里說錯了。“嗯，翻譯得非常好，下課后來我辦公室。請坐。”

全班43雙眼睛一齊盯著江右，眼里充滿同情。

中午，江右去了“地中海”的辦公室，回來后一直沉默。我問他情況如何，他只是搖了搖頭。

下午體育課，江右一個人坐在草地上，我過去想要安慰他：“怎么，‘地中海教訓你了？”

江右半晌不說話，過了很久才說：“其實，‘地中海是一個很不錯的老師，你覺得呢？”

我想了一下，說：“一般意義上來說，他是個好人，兩般我就不知道了。”

“我很后悔，那么不聽他的話，還捉弄他。”

“他跟你說了什么？”

“他給了我一本《文言文注解》，說班里其他同學都有，我也應該備一本。他還說，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

3

江右不愛吃食堂的飯，喜歡在班里吃泡面，經常弄得滿教室香氣撲鼻。

那天中午，江右又在教室里吃紅燒牛肉面，不想“地中海”破門而入。

“江右，不許在教室里吃面！你可以去食堂吃。做人不能光顧自己，也該為班里其他同學想想，有人介意那氣味的。”“地中海”的口氣不容置疑。

江右出去把面倒了。我拿剛買的面包給他，他不吃，餓了一下午。

“賭氣？”我問他。

“我就沒見過這樣的老師，吃個面也要管。”江右說。

4

那節語文課，“地中海”讓我們寫作文，題目是《 ，我想對你說》，江右拿起筆刷刷寫得飛快。

寫完后，他把文章拿給我欣賞。

我一看，題目是《“地中海”，我想對你說》。

“作為老師，你真的太失敗了，你讓我們喜歡不起來。你大概有強迫癥吧，把全班同學都當成你的孩子，這也管那也管，我們還有沒有自由啊……”

江右寫了整整兩頁，為此洋洋得意。最后小組長來收本子時，他真把文章交了上去。

“你不怕他……”我提醒他。

“怕什么，他又不能吃了我。”他毫不在乎。

5

江右本來想看看“地中海”讀完文章后是什么反應，可左等右等，第二天的早自修就是不見“地中海”來教室。

“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過來檢查地面衛生，看看我們有沒有按時完成作業什么的嗎？奇了怪了。”江右小聲嘀咕。

下午輪到“地中海”的課時，英語老師進來了，有人喊：“Miss Li，您走錯教室了。”

Miss Li說：“噢，你們班主任出了點狀況，他要請幾天假。”

“他怎么了？”大家問。

“他好端端在路邊走，被一輛電動車撞了。你們抽個時間去看看他吧，平時他為你們可沒少操心。”

下課后班長馬上跟“地中海”聯系，約定班委代表全班同學周六上午去看他。

那天我們去的時候，給他帶了一大籃水果。

“地中海”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看上去很虛弱。

“老師，我們來看你了。”班長說。

“好，你們好。”他說話有點費力，“最近功課還跟得上吧？”

“嗯，沒問題。”大家點點頭。

我們不想打擾他太久，坐了會就離開了。臨走前我把一張字條偷偷塞在他的枕頭底下，是江右托我轉交的，上面寫著：“老師，您再不回來，我又要在教室里吃泡面了。PS：我寫的文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您最大度。”

6

“地中海”傷好之后沒跟江右提作文的事，照常上他的課。不過大家發現，他不太管我們了。

我們都認為是那次車禍讓他變虛弱，沒力氣管我們了。他不管我們，我們反而乖了。大家都溫順了不少，尤其是江右。

之后，大家緊張地復習，準備迎接中考。“地中海”突然變得啰唆起來，一句話可以重復N遍。

“同學們，答題的時候千萬得看清題目，看清該做A卷還是B卷，試卷做完了一定得檢查……”

“細心一點！”我們齊聲回應。

“你們怎么知道我要說什么？”

“您都講了三遍啦，我們早背出來了。”

“我相信你們，你們是最棒的！”

7

畢業后，有一次，跟“地中海”在網上聊天，我對他說：“我們現在成績都不錯，多虧那時您管理嚴格教導有方啊。”

“那是因為你們自己努力。”他謙虛地說，“江右現在怎么樣啊？”

“他回了老家，后來就失去了聯系。”

“他寫我的文章，我還一直珍藏著，打算什么時候給他看看呢。這孩子挺有寫作天賦的，就是調皮搗蛋了點，不過還算懂事。夢燚，加油讀書，你會有出息的。”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這么回復他。

“我相信，江右也會有出息的。”他最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