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的日子

孔潔

第一次見到你，是初三第一學期剛開學，天氣很熱，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人暈眩。你把我們帶到教學樓的陰影下，沒有自我介紹就開始整隊。我望著眼前矮矮胖胖黑黑的你，將已滑到鼻尖的眼鏡往上推了推，無法相信，不時被男生們大膽的玩笑逗笑的你，怎么會是傳說中的那個“殺傷力極強”的體育老師？

或許因為你看起來挺隨和，大家對你多少有些輕視。你在第一節課上提出的讓我們回去剪指甲的要求，竟被大半同學忘記了，而且忘記了你的警告：下次課上檢查，有幾位同學沒剪，全班就繞籃球場蛙跳幾圈。

第二次體育課簡直就像是場噩夢。你檢查完大家的指甲后，站到一邊，看我們咬緊牙關雙手背在身后一圈圈地繞著那個平時看起來很小的籃球場蛙跳。下午3點，太陽還很毒，汗水一個勁地往下流，跳最后一圈時我感覺自己快虛脫了，那時終于明白傳聞不虛。

蛙跳完畢，你才解釋，剪指甲是以防運動時指甲斷裂傷到手指；蛙跳可以鍛練大家的彈跳力和耐力，現在開始要為體育中考作準備。

天氣越來越冷，每周兩節的體育課越來越讓我覺得是負擔。每次體育課得先在規定時間內繞學校操場跑兩圈。跑完還不能休息，得拿上籃球，在籃球場上來回穿梭，重復做已經做過上千次的動作。

有段時間我拼命祈禱，希望在那所市里最好的高中提前招生時考上。因為那時我已經有點承受不住中考的壓力，恨不能早早地逃離。

所以，每每體育課偷懶被你發現，我總是半開玩笑地說：“反正我會提前考上的。”

你也開玩笑說：“萬一考不上呢？”

似乎一語成讖，4月接到消息說，那所學校的提前招生取消了。我突然感覺很疲倦。

那天的體育課上風很大，籃球場邊荒地上的沙子被吹起飄浮在空中。我懶洋洋地投籃，很反常地極少投中。你從練鉛球的男生那邊過來，看見我在繞桿運球時把球運丟了，卻沒有跑去追球，只站在原地任由它被風吹遠。于是你把我叫過去，然后和我一起坐在籃球場邊。我抱著被同學撿回來的球，低頭不說話。

你卻對我說了很多。你說我不該給自己這么大壓力，相信我中考會考得很好。你說在你的體育課上我應該把功課放下，專心打籃球放松自己的心情。你說你以前有個學生，跟我很像，她現在在一所重點高中念書，各方面表現都很出色。你說你只是個體育老師，說不出太多大道理，但希望我勇敢拼搏不輕言放棄，不只是在籃球場上，更是在生命的舞臺上。

最終我回到籃球場上，任憑夾雜黃沙的風刮痛臉頰，一遍遍運球、投籃、運球、投籃……

就這樣，在臨考的那些日子里，在你的訓斥聲和笑聲中，我們相互熟識。

終于，奇跡般的， 體育中考我得了滿分。最后我如愿考上理想的高中。

在新學校，我們還是每周兩節體育課。我在體操房里跳健身操跳得大汗淋漓而不覺得疲憊，莫名就想起那些和你一起度過的塵土飛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