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的背后

齊家蘭

改變

早上，我剛進辦公室，小麗就氣沖沖地找我。她手里拿著一本語文練習冊，眼圈紅紅的，哽咽著說：“老師，我受不了了！我再也不想替娟子做作業了……”

我一陣驚詫！娟子可是大家公認的優秀學生，班長兼語文課代表，前不久，還當上了少先隊大隊長！她怎么會讓別人替她做作業？

看到小麗難過氣憤的樣子，我忙安慰她說：“小麗，你先回去吧！老師會調查清楚的。”我真沒想到，我最信任的娟子，居然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我疾步走進教室，娟子的座位空著。我在門口等她。

不一會兒，班主任阿蓮老師也來了，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

“藍老師，娟子來了沒有？”

“沒有，我也在等她。”

“真讓人操心！”阿蓮老師轉身匆匆離去。

看來，娟子真的出了問題。

娟子遲遲未到，我怏怏地回到辦公室。剛坐下，一大群孩子就涌了進來。

“老師，娟子完全變了，不再是從前的她了！”

“老師，你看錯娟子了，她不值得你對她這樣好！”

“老師，娟子的作業都是逼著別人給她做的！”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聲討著娟子的“罪行”。

我一陣眩暈！

看來，小麗說得沒錯！娟子真的變了！

我默默地告誡自己：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千萬不能自亂了陣腳！

“懺悔”

心里想著娟子的事，我的心情非常郁悶，腦袋里如一團亂麻。我想：性情急躁的阿蓮老師一定氣壞了，她能心平氣和地處理娟子的事嗎？娟子能主動承認自己的過錯嗎？

我希望事情能處理得圓滿一些，最好不要傷害到娟子，因為她畢竟是個孩子。

早自習下課后，我打算再去教室。剛起身，娟子走了進來。我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眼圈紅紅的，還在小聲地抽噎：“老師，可不可以打擾您一下？”

“可以。”我停下手中的筆。

“老師，我昨天放學后沒有玩游戲，請您相信我！”她閃爍其詞，不敢正眼看我。

這孩子，還在狡辯！阿蓮老師明明告訴我說，她昨天在教室里現場抓了個正著。

我突然有些生氣。“是嗎？娟子，你來就是和我說這事？那你可以走了！”我強壓著心頭的怒火，輕描淡寫地說。

“不，老師，我是來找您承認錯誤的，您可不可以原諒我？”娟子一下子急了。

“原諒？你哪里錯了？剛才說的話嗎？”我假裝不解地問。

“是的，我昨天的確是玩了電腦游戲。”

好家伙！改口居然比換氣還快！

“那好，說說吧！”

“老師，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了許多錯事，可是，您也知道，每個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現在我知道錯了，我一定會改正。我發誓！老師，求您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娟子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像是提前打好了腹稿。

望著娟子稚氣未脫的臉和充滿期盼的眼神，我突然又動了惻隱之心。

“老師可以原諒你，但要挽回你在老師和同學們心目中的形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必須付出很大的努力，懂嗎？”我語重心長地說。

“我愿意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只要老師和同學能夠原諒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請您把最后的那節課給我，我想給同學們做個檢討，好嗎？”娟子信誓旦旦地說。

我答應了她。

我走進教室，把娟子的想法告訴了大家。

孩子們靜靜地坐著。娟子走上了講臺，跟往常一樣，身子站得直直的，眼睛平視著前方。她說得很流暢，一點兒也不像是在檢討，倒像是在發表演說。

“同學們，你們能不能原諒我？”最后，她問大家。

孩子們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小聲說：“能。”

“同學們，請大點兒聲，好不好？”娟子繼續發問。

孩子們不情愿地重復了一遍，聲音仍很低。

我對娟子的陳述很不滿意。自始至終，她都沒有說清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娟子，現在我有一個問題必須得弄清楚，你到底有沒有請同學們替你做作業？”我心平氣和地問。

“沒有！”她回答得很干脆。

我納悶了！到底誰在欺騙我？娟子，還是小麗？

“老師，娟子在撒謊，她確實讓我替她做過作業！”小麗突然站了起來，堅定地說。

不少孩子在竊竊私語。

“還有哪些同學替娟子做過作業？”我的心情很矛盾，既希望有，又希望沒有，因為我實在不敢相信娟子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老師，我替她做過英語作業！”

“老師，我替她做過數學作業！”

“老師，我替她寫過字帖！”

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我無比痛心地對娟子說：“你還能否認你逼同學們替你做作業嗎？你不知悔改的態度，讓大家怎么原諒你？”

教室里很靜，孩子們都低著頭。空氣也似乎凝固了。

“老師，對不起，我確實請同學們幫我做過作業……”沉默片刻，娟子又開口了。

“為什么要說謊？”我的聲音很低。

她低著頭，嘴巴囁嚅了幾下，最終沒說出口。

又是一陣沉默。

“娟子，請你告訴我，為什么要騙我？”我加重了語氣。

“老師，我……我怕你生氣……”娟子突然變得結結巴巴，語無倫次。

看到娟子極不自然的表情，我預感事情并沒有她說的這么簡單。

“娟子，你再不說實話，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同學們也不會原諒你！”我故意提高聲音說。

“我對不起老師，對不起同學們，我以為自己當了班長，當了大隊長就了不起了，可以一手遮天了，他們都得聽我的。都是我的錯，我以后一定會尊重同學們。請老師和同學們監督我，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這下，娟子真的急了，帶著哭腔說。

這才是娟子的真心話！從小到大，她都很優秀，老師信任，同學們羨慕，她得到了太多的榮譽。在這些光環籠罩之下，她漸漸變得驕傲自負起來，甚至目中無人。

“好吧！只要你真心悔過，相信大家會原諒你的！”我滿懷期待地說。

隱瞞真相

逼做作業的事總算水落石出了，我的心也稍稍輕松了些。我相信，說出了實情的娟子也應該輕松多了。

然而，我們沒有想到的是，面對家長，娟子卻又隱瞞了真相！

阿蓮老師告訴我，她把娟子的臨時監護人（外公）請到了學校，想和他溝通一下。誰知，娟子趁阿蓮老師不在，就對外公編造謊言說是老師誤解了她，而對自己的過錯只字未提。遠在深圳打工的媽媽打來電話，娟子也以同樣的謊言瞞過了媽媽。娟子的外公信以為真，急著做事去了。

和家長的溝通未能實現，反倒再給了娟子一個說謊的機會，阿蓮老師很生氣，立刻撤掉了她班長的職務。我也很惱火，取消了她語文課代表的資格，并告訴她，她若誠心改過再恢復她的課代表一職。

一波再起

雙休日過后，我們又回到了學校。

阿蓮老師一看見我，就迫不及待地對我說：“蘭老師，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昨天玲兒（班上的一個女孩）的爸爸說，娟子多次在寢室里讓同學們給她捐錢買東西。”

“什么時候的事？我們為什么從未聽說？”我驚訝地問。

“去年的事，孩子們不敢說，擔心家長和老師不相信。這次看到老師們在批評教育娟子了，才敢說。”

我的心又懸了起來。

看來，這孩子的問題還真不少。這孩子，已經分不清是非對錯了，她的人生偏離了正確的軌道。像她這樣聰明的孩子，如果不懸崖勒馬，后果不堪設想。

阿蓮老師說：“我讓娟子的外婆今天到學校來，等她來了，我們再好好跟娟子談談。”

不一會兒，娟子的外婆就到了學校。老人來到辦公室，一副拘謹的樣子。

“老師，實在不好意思，我孫女給你們添麻煩了……”老人見到我連忙向我道歉。

我趕緊起身，熱情地招呼老人坐下，并遞給她一杯熱茶，又示意娟子也坐下，然后開始了我們的交談。

老人說的話不多，但句句通情達理。我不禁對這位善良的老人多了幾分敬意。

從老人的口中，得知她對娟子的教育其實并不少，只是娟子從小失去父親，母親又常年在外打工，缺少父愛和母愛，她的性格偏激，特別好勝，又比較脆弱。這次犯錯的事暴露后，因為阿蓮老師的批評嚴厲了些，她心理上一時承受不住，便開始焦慮不安，甚至自暴自棄。

聽了老人的講述，我對娟子多了幾分愛憐。

我推心置腹地對娟子說：“娟子，老師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女兒在看待。我信任你，關愛你，都是發自我內心的，這一點你應該能感受到吧！”

她望了我一眼，用力地點點頭。我接著說：“既然這樣，那老師要告誡你的是，必須振作起來，勇敢地面對自己的過錯。你的美好人生才剛剛開始，你的家人，還有老師，還有更多關心愛你的人都在默默地看著你！自暴自棄是懦弱者的表現，也是對家人對老師極不負責的表現！你明白嗎？”娟子咬了咬上嘴唇，紅著臉對我說：“老師，我明白……”

下課的鈴聲響了，我和藹地對娟子說：“快去吃飯吧！”

“謝謝老師！”娟子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迷途知返

這次談心之后，我們依然十分關注娟子，特別是她的思想動態。課內課外，都盡量地多關心她，她也漸漸變得平靜下來，不再焦躁不安，不再疑神疑鬼。課堂上，她會照樣舉手，我照樣若無其事地點她發言，她便常常報以感激的目光。

為了避免她胡思亂想動搖改過的決心我到圖書室親自為她挑選了一些課外書這樣既可以填補她心靈上的空白又可以打發她無聊的時光還可以豐厚她的文化底蘊。

一周過去了，娟子的表現越來越好，我們幾個老師都感到心上的那塊大石頭漸漸落了下來。

今天的作文課上，她又像小老師一樣幫同學講解怎么修改作文了。看到自信一天天恢復到她的臉上，我打心眼里為她高興。

我相信，過不了多久，娟子將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老師和同學們面前！

后記：娟子的事，讓我對教育有了新的思考：教師是靈魂的工程師，這不是歌功頌德的代名詞，而是教師人生價值的體現。一個孩子的健康成長，學校教育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轉化娟子的過程中，不僅是班主任、科任老師，還有校領導都參與到其中。透過娟子雙面的背后，我們清醒地看到：教育是一項系統而負責的工程，要讓每個孩子健康成長，教師必須付出艱辛的努力！這其間有汗水也有淚水，有快樂也有悲傷，有愛心也有耐心……

（作者單位：湖北遠安縣安鹿小學）

責任編輯 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