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兵時刻

錦江

睡到夜半三更，門外好像有眾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祖母爬起來，立馬依門順著耳朵聽。

瞎子連忙問奶奶：“外面在過兵？”

祖母細聲說：“切莫要大聲！”

瞎子也爬起來，拄著一根棍，“嘀噠嘀噠”摸到奶奶的身邊，大著聲音說：“奶奶您莫怕，這下過的是紅軍！”

祖母驚訝問：“你一個瞎子怎么分得清？”

瞎子呵呵笑說道：“難道還用問？平時白狗子是么樣兵？一來就是燒、殺、搶，還要奸侮女人?？嗔死习傩?！”

奶奶點點頭，說著“伢子好聰明”。立馬轉身點燃燈，打開木板門，端條板凳放門外，照著隊伍好前行。

瞎子問奶奶：“您在干著甚？”奶奶說是在點燈，有了光，路才明，好讓紅軍趕路程。

一提光和明，瞎子怒氣生！捶胸頓足問自己：“難道我前世殺了人？罰我今生今世瞎眼睛！不知天地是么樣？日與夜總也分不清！茫茫一片黑，白來這人生！”說著，便將棍子用力折兩半，使勁扔出門，大聲吼叫著：“老天沒長眼，不然我也當紅軍！”

奶奶淚滿睛：“這是命！前世早注定。”

“么子命不命？爸媽生下我，見我是瞎子，為何不掐死，何必讓我受折磨！”

“兒哇，這就是命嘛，你還未降生，你爸就被抓壯丁，一去無音信；生你沒多久，你媽被湖霸彭老大奸淫喪了命。你爺爺脾氣暴，狠狠和湖霸拼，哪曉得也是丟了命?！闭f著，奶奶哆嗦著，“好了，好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喲！”

“不！聽人說，紅軍這次反圍剿，就是為了除暴能安民，我這命，定有出頭之日的！”

過完兵，大雨傾盆。一陣狂風過后，竄進了一個人。奶奶問是什么人。

“我是掉隊的紅軍?！眮碚邷喩頋窳芰?。

聽說是紅軍，奶奶連忙迎，急忙打熱水，給他洗洗身。整理瞎子床，叫他擠著眠。

來者沒有謝，合身倒入床，剛剛睡發熱，渾身抓癢癢：“日你娘！怎么有跳蚤？”

“我不知什么是跳蚤，大哥將就將就吧！”說著，瞎子火速爬起來：“大哥你一人睡，我去坐天明?！?/p>

來者也沒謝，蒙頭自個兒睡。瞎子乘機穿蓑衣，戴斗笠，從門角處摸條扁擔當拐棍，顫顫跌跌走出門。

不一會，瞎子帶來了十多人，手持鐮刀、棍棒，將來者叫起來綁了，帶走。

次日， 有人問瞎子：“你怎么知道是壞人？”

瞎子仰面笑：“從他的言行和語氣不像是好人。”

果真，經赤衛隊查明：原來那人是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