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調律師陳燕：用自信調出幸福樂章

耀忠

2013年8月，陳燕當選世界杰出華人協會會員已滿兩年。陳燕是中國音樂家協會鋼琴調律學會注冊會員，北京著名鋼琴調律師。她的足跡遍布北京的大街小巷，邀請她上門為鋼琴調音的客戶除了普通市民，還有著名鋼琴家鮑蕙蕎。為了更好地服務于客戶，經過打拼，她開辦了自己的調律公司，生意興隆。作為第一位被選為世界杰出華人協會會員的中國盲人鋼琴調律師，陳燕說取得這些成就靠的是自信和堅持。

一

陳燕，1973年出生于河北省容城縣，在北京長大。陳燕3個月大的時候，一天，爸爸抱著她玩，突然發現她的眼睛里有一個白點。爸爸媽媽帶她去醫院做檢查，醫生說：“這孩子得了先天性白內障，就連視力表上最大的字母都看不見。”父母經受不住這個巨大的打擊，決定放棄陳燕的時候，是她的姥姥收養了她，并把她撫養成人。

姥姥知道陳燕的眼睛肯定看不見了，就挖空心思地想出許多辦法開發陳燕的聽覺和觸覺。在陳燕剛會走的時候，姥姥就教她靠聽覺走路。一開始，陳燕免不了撞到各種物體。但經過持之以恒的練習，陳燕竟學會了靠聽覺走路。

由于視力上的殘疾，童年的陳燕被許多學校拒于門外。為了爭取自己的讀書權利，小小年紀的她在姥姥的帶領下四處奔走。1986年9月，13歲的陳燕終于如愿以償地跨進了北京盲人學校的大門。到1991年6月，僅僅5年的時間，陳燕完成了正常孩子需要9年才能完成的所有義務教育課程。

1990年年底，快畢業的時候，陳燕聽到了一個好消息，中國殘聯要投資50萬元，為盲人開辟一條就業道路，把在歐美地區已有100多年歷史的盲人鋼琴調律引進中國。經過一番努力，陳燕考入了鋼琴調律專業，成為中國盲人學習鋼琴調律的第一批學生。

其實，學調琴一點兒都不像陳燕想象的那樣容易，8000多個零件等著她去熟悉，不僅要會調律，還得會修琴。這時，不少同學開始打退堂鼓。陳燕隨即買來教授鋼琴調律的書，請別人幫著念，她用錄音機錄下來。可是，圖形沒法兒念。于是，她通過拐彎抹角的關系把鋼琴廠的一位老師傅請到家里，請他教自己。當老師傅得知陳燕請他來是為學調琴時，他當即告訴陳燕：“我勸你別跟自己過不去了，鋼琴調律，視力是最關鍵的。”說完，老師傅就走了。陳燕并沒有因為老師傅的這句話而放棄學習；相反，這句話反而激發了她的學習熱情。性格倔強的陳燕堅信，只要努力，盲人也一樣可以學會調琴。

陳燕回憶說：“不光要學習調琴，還要學修琴。修琴的基礎課是工藝課，要學習把一塊木頭用刨子刨平，用鉆在木頭上打眼，把螺絲擰進木頭里，把釘子垂直釘進木頭里。最難想象的是老師讓我們在一個星期內制作一組鋼琴鍵，還要跟真的一樣。這對于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工藝課讓每個學生都感到畏懼，我經常在釘釘子時把錘子砸到手上，在擰螺絲時把螺絲刀扎到手上。自從有了工藝課，我的手上就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真沒想到學調琴不光有美妙的音樂，還要學木工。”

二

畢業后，陳燕來到一家鋼琴廠應聘調律師，接待她的是一位女廠長。由于陳燕還有些弱視力，外表看不出是盲人，女廠長和藹地說：“你先試調一臺琴吧。”

陳燕拿出工具來到鋼琴前，認真而熟練地調完了一臺琴。在場的幾位師傅試聽后，都很滿意。女廠長當即告訴陳燕：“明天你就可以來上班了。 ”

在這家鋼琴廠，陳燕很快打開了局面。師傅們看到陳燕所掌握的是當時較先進的歐美“三六度驗證技術”，比傳統方法的精確度提高了許多，紛紛要求她傳授技藝。陳燕在技術上總是毫無保留，所以，跟大伙兒相處得很融洽。

好景不長，一次意外事故讓陳燕失業了。由于骨折，她沒法兒上班。半年后，她的身體才得以恢復。隨后，她去了很多家琴行，人家都因為不相信盲人調琴而拒絕了她的應聘，甚至連試調都不允許。

最后，陳燕找到一家大琴行應聘，經理讓陳燕調了一臺琴。他仔細檢驗后非常滿意，高興地說：“看你小小年紀，沒想到琴卻調得這么好，明天就來上班吧！”陳燕又高興又害怕，猶豫地告訴了經理自己是盲人。經理一聽，詫異地說：“真沒看出來，也沒聽說過盲人能調琴。”

陳燕說自己學的是歐美的先進技術，一定會使用戶滿意。可經理卻說：“調律師要上門為用戶服務，沒人帶你，你能找到用戶家嗎？再說路上車多，萬一路上遇到危險，琴行要承擔責任。”陳燕隨即對經理說：“北京一年出了多少交通事故，可你又聽說有幾個盲人被車撞死了？”經理聽了之后笑了。

陳燕上崗之前就給自己立了—個規矩，去用戶家前，決不告訴對方自己是盲人。到了用戶家，陳燕一邊調琴，一邊教用戶鋼琴保養的知識。琴調完了，用戶也和陳燕成了朋友。這時，她才告訴對方自己是盲人。一般客戶都很驚訝，會問她一連串的問題，諸如“你怎么找到我家的”、“你是怎樣調琴的，我怎么沒看見你摸琴”。每一次，陳燕都耐心誠懇地回答這些提問，換來的是客戶對她的信任。現在，陳燕已經給上萬個家庭做過鋼琴調音，她的調琴訂單已經排到兩個月以后。

為了幫助畢業于同一家盲校鋼琴調律專業的師弟師妹，讓他們少走彎路，2004年11月，陳燕拿出自己的積蓄創辦了北京陳燕新樂鋼琴調律有限公司。她出任總經理，與員工一樣只掙工資。公司掙的錢除了部分用于公司運轉外，其余的全作為鋼琴調律師的工資。陳燕說：“我一方面要管理公司，另一方面要親自調琴掙錢。目前，我的公司有員工31名，除了1名會計是健全人外，19名調律師全是盲人，其他11名工作人員也是殘疾人。”當會計提出辦殘疾人免稅手續時，陳燕拒絕了。她說：“我的公司一直照常納稅，我想告訴人們，盲人不需要可憐！”

三

陳燕的丈夫郭長利是陳燕在北京盲校的同學，他也是盲人，現在是北京按摩醫院的知名大夫。談起當年的愛情故事，陳燕說還是她先追求郭長利的呢。

陳燕的愛情并不順利。首先提出反對的是疼愛她的姥姥，老人苦口婆心地開導她：“你看不見，再找一個看不見的，連打個蚊子都難。再說了，他長得太矮了，還不胖，扛個煤氣罐都扛不到四樓。”但陳燕卻堅持己見。一個周末的晚上，陳燕有些靦腆地對郭長利說：“咱們戀愛吧！”讓陳燕意想不到的是，郭長利當即拒絕了她。郭長利愣愣地說：“我明天帶你到我家去看看，看完了你再作決定。”

第二天，陳燕跟著郭長利一起到了他在密云縣的農村老家。郭長利家很窮，他的二姐流著淚向陳燕講述了他們家的故事——郭長利9歲時，父親去世了。臨終前，父親把郭長利姐弟五人叫到身邊說，你們其中一個可以接我的班，但接班的一個必須供長利上學，因為盲人沒有知識在這個社會上無法生存。當時，15歲的二姐便放棄學業，選擇接父親的班供郭長利上學。后來，郭長利上了大學，開銷增加。他的兩個弟弟沒有讀完高中便外出打工繼續供他上學。

還沒有聽完，陳燕便感動得流下淚來。在回北京的路上，陳燕拉著郭長利的手說：“我不會收回我的話，我會跟你一起努力的。”郭長利點頭同意了，兩人的心從此緊緊地連在一起。

1994年10月24日，陳燕和郭長利在密云縣辦理了結婚手續。剛結婚時，陳燕和丈夫郭長利的生活非常艱辛。

1996年大年三十前一天，房東突然通知陳燕搬家，因為他們交不上房租。陳燕和郭長利好說歹說，房東才同意再延緩幾天。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戶戶都快樂地過著春節，陳燕和丈夫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突然，一直沉默的郭長利說：“陳燕，咱們離婚吧！”陳燕聽后很驚訝，忙問為什么。郭長利說：“我不會給你幸福的，咱們永遠都會居無定所。”看到丈夫垂頭喪氣的樣子，陳燕馬上安慰他：“咱們好好工作，以后攢錢也可以買到自己的家！”聽完陳燕的話，夫妻倆一起唱了一首歌——《蝸牛的家》。歌還沒有唱完，兩個人就抱頭痛哭起來。大年初三早上，天下起了大雪，陳燕借來一輛三輪車，準備搬家。她在前面扶著車把，郭長利在后面推。雪地上，留下了盲人夫婦艱辛的腳印和三輪車深深的車轍。雖然眼睛看不見，他們卻用自己特殊的方式感受著幸福，兩個人一起為了目標而不懈地努力著。

功夫不負有心人。2003年，陳燕和郭長利拿出積攢的數十萬元作為首付款，并貸款20萬元買下了北京天通苑一套三居室的經濟適用房。2004年7月9日，在陳燕31歲生日這天，他們終于搬進了自己的家。陳燕家的許多東西都帶有聲響——電話是語音提示，文具盒上系著小鈴鐺，記錄工具用錄音筆。陳燕的家寬敞明亮，整個房間的燈有幾十盞。她說：“很多人認為盲人不需要燈光，但我不這么想。我把家里弄得亮堂堂的，就是想讓到我家的人感覺這里不像盲人的家。我特別喜歡窗戶，渴望光明，渴望陽光！”

四

陳燕的生活是時尚而多彩的。她利用閑暇時間學習各種技能，現在已經掌握了很多時尚運動。

拿到深水游泳證的陳燕說，當初為了學游泳，她走遍了北京所有成人游泳班，教練都說不能教，理由是“盲人學游泳，淹死誰負責”。陳燕只好去青年湖的水上世界玩。后來，外表看起來不太像盲人的陳燕蒙過了那里的一位救生員，他教了陳燕三天。后來，陳燕又去地壇游泳館學習。一個月后，她考下了深水游泳證。

陳燕充滿信心地說：“我還想成為中國第一個畫貓的盲人。我是先天性盲人，沒有看過貓，我完全靠摸在畫貓。我已經練了很長時間，現在能畫得很像。我覺得沒有什么事情是我做不到的。我相信我練習10年，就可能成為中國第一個畫貓的盲人畫家。每個人不論是否殘疾，都應該有自己的目標。否則，就不會進步。我在生活中遇到的困難比正常人多很多，我經常用‘笑對人生四個字來激勵自己。”

陳燕還是中國第一位練習跆拳道的盲人。她說：“我從1999年開始練習跆拳道，一直堅持到現在。我身體不好，做過幾次大手術，身上有10個刀口。我還有哮喘病，身體免疫力低，很容易得病。不過，我不在乎，我希望通過練習跆拳道，讓自己更堅強。堅持其實很難，但只要堅持下來就可以成功！”為什么要學這些，陳燕說：“我就是想證明，通過自己的加倍努

力，盲人也能實現美好的愿望。”

2005年9月5日，《陳燕，耳邊的世界——中國第一位女盲人鋼琴調律師的自傳》出版。2006年，該書被中國新聞出版總署列為向青少年推薦的百種優秀圖書，美國芝加哥大學圖書館也將該書列入中文圖書目錄。

2011年8月，陳燕當選世界杰出華人協會會員。到今年8月，陳燕當選世界杰出華人協會會員已滿兩年。作為第一位被選為世界杰出華人協會會員的中國盲人，陳燕對自己獲得的成就看得很淡。她說：“我一直堅持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當初開公司我招視力健全的助理時，我的第一個條件就是不認路的。如果靠別人帶路，如果有一天沒人幫助我了，我就成一個廢人了。人的潛力非常大，看你怎么去努力，看你把自己擺在什么位置。我想用實際行動證明，只要有自信心，盲人也可以擺脫命運的桎梏，可以像正常人那樣過上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