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末語氣詞“哈”的語氣意義虛化成因探析

吳寶安 韓小紅

摘 要：句末語氣詞“哈”在普通話系統中具有疑問、陳述和感嘆的語氣意義。隨著句末語氣詞“哈”的廣泛運用，“哈”能夠進入的句式越來越多，除了具有征求同意和確認的語氣意義以外，在句中具有委婉、隨意、親切、和緩的語氣意義。在語用中“哈” 正好填補了普通話中缺少表示委婉情態為主的語氣詞，成為交際貫徹合作原則、禮貌原則的典型用詞。

關鍵詞：“哈” 語氣意義 緩和語氣 語法化 形式標記

一、“哈”的語氣意義闡述

（一）句末語氣詞“哈”的發展

1.句末語氣詞“哈”的源流

最早提出“哈”的語氣意義并對其研究的是賀陽，在《北京話的語氣詞“哈”》中，句末語氣詞“哈”只能用在句末，而不能用在特指問句、選擇問句或反復問句的句末，因為語氣詞“哈”的語氣意義是詢問聽話人是否贊同或以詢問的方式要求聽話人對這一內容予以確認，具有詢問的語氣意義。

語氣詞“哈”作為典型的方言語氣詞，在四川話中最具代表性。四川話中語氣詞“哈”幾乎能進入任何句式，表達全面的語氣意義。句末語氣詞“哈”表達一種祈使語氣意義，多用于祈使句末，表提醒、強調、囑咐、請求、勸誡等語氣。“哈”具有陳述語氣意義，表示申辯、說明和警示。同時“哈”具有疑問語氣意義，但一般只用于是非句句末和是非問句構成的反問句中，用商量的語氣征求聽話人的意見，是無疑而問。

尹世超則認為句末語氣詞“哈”是一個已經進入普通話系統的新的語氣詞，句末語氣詞“哈”首先表現的是一種疑問語氣意義，經常用在語氣最為和緩的是非句末，具有“求是”和“復核”的功能，除此之外，“哈”還在反問句中以求同的形式表達相反的意思。但因為“哈”的疑問語氣太弱，不能用于特指問、選擇問句之中。其次，“哈”具有陳述語氣意義，表示委婉的肯定，相信聽話人會對所說予以認同。三是“哈”具有感嘆的語氣意義，也是表示認同，但“哈”不能用于祈使句中，沒有祈使意義在里面。

2.句末語氣詞“哈”的新發展

語氣詞“哈”的流行在網絡和新聞媒體中隨處可見，無論是作為方言詞還是作為普通話中原本的一個不常用的語氣詞，句末語氣詞“哈”已經進入普通話，其語氣意義正在不斷的變化。

總結以上的句末語氣詞“哈”的語氣意義，我們可以將其分為兩種，陳述語氣意義和疑問語氣意義。而疑問語氣意義具有限制條件，不能進入表示疑問語氣強烈的特指問和是非問中，表示陳述語氣意義時都有表示認同或者確認的意思在里面。可是在最近的網絡用語中，我們發現了句末語氣詞“哈”的另外幾種用法，“哈”的語氣意義有了新一層的變化。例：

（1）別這樣哈！①

（2）對不對哈？

（3）討厭哈！

（4）不許跑哈！

（5）干什么哈？

（6）怎么樣哈？

（7）最新網絡句子，絕對經典哈！

（8）輝映雙色眼影，大地色非常白搭實用哈！

（9）我吃過飯了哈！

（10）做好自己哈！

（11）謝謝哈！

（二）句末語氣詞“哈”的語氣意義分析

語氣詞的語氣意義是一個復雜的系統，現代漢語一般將語氣詞的語氣意義分為陳述、疑問、祈使、感嘆這四類，然后再在每一類的下面分出許多小類。例如祈使句里面分為命令、請求、勸告、催促之類的，同是勸告，則又分為直率、委婉、嚴肅之類。下面我們將采用儲誠志在《語氣詞語氣意義的分析問題——以“啊”為例》一文中所使用的“最小差異對比法”和“最大共性對比法”來對“哈”現行的語氣意義進行歸納。

1.“哈”用在疑問句中

1）是非問

（12）你是這樣的哈？→你是這樣的？

句末語氣詞“哈”用在是非問句句末表示的是一種無疑而問，詢問者只是確認情況的事實性，希望聽到肯定的答復，具有確認的語氣意義。

2）特指問和選擇問

（13）干什么哈？→干什么？

（14）你是去網游，還是去學習哈？ →你是去網游，還是去學習？

句末語氣詞“哈”用在特指問和選擇問中表示一種疑問語氣，去掉“哈”的疑問句也表達一樣的疑問語氣。不過，句子缺少“哈”語氣顯得生硬，使用“哈”，使用顯得委婉含蓄。

3）反問句

（15）你把瓶子打碎了，你還有理了哈？→你把瓶子打碎了，你還有理了？

反問句末的“哈”，并不是一種疑問語氣，而是一種反詰語氣，間接批評說話的行為，用求同的形式來表達相反的意思，緩和句子的語氣。

2.“哈”用在陳述句中

（16）吃好了飯，閉著眼睛聽了幾首歌，好有感覺啊，都快聽哭了，看來哥這回是真滄桑了哈。

（17）因為我經常，現在回來也是一樣，早晨拿涼水洗洗臉啊什么的哈。

（18）輝映雙色眼影，大地色非常白搭實用哈。

（19）討厭哈。

例（16）表明一種事實現象，希望別人能夠認同自己的觀點。去掉“哈”，則句子沒有這種表示間接認同的語氣。

例（17）表明說話者的主觀態度，帶有輕松，隨意的語氣。如果沒有“哈”，整個句子就沒有這種輕松隨意的語氣。

例（18）是宣揚、稱贊，帶有強烈的需要對方認同或肯定的語氣。

例（19）帶有撒嬌的語氣，特別適用于聊天中緩解語氣，拉近彼此的距離。

3.“哈”用在祈使句中

（20）做好自己哈！

（21）等我哈！

（22）不要搞錯了哈！

句末語氣詞“哈”用在句末，表達一種善意的提醒或是對命令的事情的緩和語氣。在祈使句中“哈”的這種緩和語氣意義更加明顯，雖然有提醒、命令、請求等語氣在句中，但整個句子委婉，易于對方所接受。

二、“哈”的語氣意義虛化成因分析

1.句末語氣詞“哈”的語法化

語法化通常是指語言中意義實在的詞轉化為無實在意義、表語法功能的成分這樣一種過程或現象（齊滬揚，2004：77）。蘇小妹曾經在論文《說說句末語氣詞“哈”和“哈”附加問句》中指出“句末語氣詞‘哈在尋求對方認同的同時也間接緩和了說話人的語氣，于是‘哈逐漸地脫離了附加問句，自由地出現在特殊問句、祈使句之后獨自承擔緩和語氣的功能，于是‘緩和語氣就成了‘哈自身的語氣意義。”也就是“哈”的語氣意義在“哈”的頻繁使用中出現了“語法化”現象，使句末語氣詞“哈”具有了新的語氣意義。

2.句末語氣詞“哈”的最高禮貌原則語用價值

“哈”能夠和常用的語氣詞“啊、嗎、吧、呢”一樣進入普通話系統，表達不同的語氣意義，原因在于“哈”是交際貫徹合作原則、禮貌原則的典型用詞。不同于“嗎”的強烈疑問語氣和“吧”的強烈揣測意味，“哈”用在疑問語氣的句末主要表示一種緩和語氣的作用。例如：

（23）你在吃飯嗎？

（24）你在吃飯哈？

（25）你在吃飯吧？

我們通過比較，發現“嗎”的疑問語氣最強，“哈”處于中間，“吧”最弱。“哈”處在兩者之間，在疑問語氣中彌補了兩者之間的空白，這是其一。其二還在于在普通話中“嗎”主要用于表示疑問語氣意義，而“吧”主要用于表示揣測語氣意義，“哈”在是非問句中的作用明顯表現在“求是性”上，也就是一種委婉的表達認同，正好填補了普通話中缺少的表示委婉情態為主的語氣詞。在交際中，我們通過語氣詞聲調的變化和語氣的停歇比較直觀的表情達意。我們來具體看一看“哈”的“緩和語氣”的語氣意義。

（26）今天還挺冷哈？

（27）不好吃大家多擔待哈！

（28）你覺得自己做得對哈？

上面三個句子中第一個是用“哈”來委婉引進話題，使交談更加輕松愉悅，另外問話人希望對方表示認同，加上“哈”具有委婉尋求確認的作用。第二句在祈使句中，祈使句本來就是一種表示高級禮貌語氣的句型，加上“哈”，使得叮囑和請求變得非常委婉。最后一句是一句表示責備的反問句，加上“哈”是用求同的形式來表達相反的意思，比純語調反問句或“嗎”反問句語氣緩和得多。

三、語氣詞“哈”的語氣意義虛化走向

句末語氣詞“哈”的應用的廣泛，逐漸由只能進入特定句式，表達固定的語氣意義到附加句末表達緩和語氣的意義，除了其自身的發展以外，也受到社會因素的影響。在“哈”的內在和外在兩種因素的作用下，使得“哈”的使用過度到人們為了表達與緩和語氣有關的某種情緒中都運用“哈”。正因為語氣詞“哈”的原有語氣意義的虛化，最后變為一種純形式的符號存在，變為人們日常使用中的一種習慣。

注 釋：

①本文語料來自北京大學CCL語料庫。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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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力.中國現代語法[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

[6]賀陽.北京話的語氣詞“哈”字[J].方言，1994，（1）.

[7]胡明揚.語氣助詞的語氣意義[J].漢語學習，1998，（5）.

[8]蘇小妹.說說句末語氣詞“哈”和“哈”附加問句[J].現代語文（語言研究版），2008，4.

[9]尹世超.說語氣詞“哈”和“哈”字句[J].方言，1999，（1）.

[10]崔莉佳.語氣詞“哈”的研究[D].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9.

（吳寶安 韓小紅 湖北武漢 湖北大學文學院 430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