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6年6月29日下午,離愁的氣息籠罩在大鵬灣沙魚涌的海灘上,東江縱隊的將士們即將踏上北撤征程,緊握的長滿老繭的手,親密戰友的擁抱,親人不舍的叮嚀,以及偶爾響起的啜泣聲,讓久經沙場的戰士們心情異常沉重。遠處三艘美國登陸艦緩緩駛近了,人群漸漸有了騷動,個別小鬼兵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然而,為了即將到來的勝利,戰士們毅然走向了艦艇。30日拂曉,在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分,美軍登陸艦起航駛向了大海,東江縱隊北撤山東煙臺。東江縱隊的北撤是中國共產黨為避免內戰、為維護中華民族大局所做出的重大決定。
國民黨軍圍剿人民軍隊,中國面臨內戰危險
國民黨反動派對廣東共產黨的組織和人民抗日武裝,一直采取敵視的態度。日本投降后,重慶國民政府派第二方面軍司令官張發奎任華南戰區受降主官、廣州行營主任,羅卓英任廣東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在廣東恢復國民黨的獨裁統治。國民黨反動派為了挑起全面內戰,進而將廣東變成其后方基地,對人民抗日武裝采取了“勢在必打,志在消滅”的方針。早在抗戰勝利前夕,龜縮在江西南部的國民黨軍第一八七師和第一六O師,即向粵北抗日軍民進逼,于8月11日糾集地方反動武裝近萬人,分六路包圍始興縣八約根據地。風度大隊被迫自衛反擊,激戰數日,堅守炮樓的120多位指戰員和群眾全部被國民黨軍的炮火焚斃。抗日戰爭剛勝利,國民黨當局即矢口否認廣東有共產黨領導的部隊存在,以“剿匪”為名,公開向人民武裝發動大規模的軍事進攻。8月17日,國民黨軍第一八六師襲擊駐潮安的韓江縱隊第一支隊,支隊長兼政委周禮平等10名指戰員壯烈犧牲。國民黨軍殘忍地割下受害者的頭顱,高懸示眾。9月初,第一六O師又對始興地區的老黃店、寶峰一帶反復掃蕩和搜捕,槍殺共產黨員和傷病員。9月12-18日,東縱挺進粵北部隊在始興奇心洞又遭第一六O師瘋狂進攻,縱隊干部學校學員30多人,在此養傷的傷病員20多人,被捕后遭槍殺。同月,國民黨瓊崖當局調集軍隊數百人,勾結日軍向進駐海南感恩縣城,準備接收日軍武器的瓊崖獨立縱隊第二支隊第八中隊發動進攻,殺害第八中隊指戰員和地方干部80多人。
1945年10月10日,中國共產黨與國民黨政府在重慶談判,簽署了《政府與中共代表會談紀要》(“雙十協定”),中共代表同意讓出廣東、浙江、蘇南、皖南、皖中、湖南、湖北、河南等八個解放區,并將以上地區的部隊撤至隴海路以北及蘇北、皖北地區。為此,東江縱隊等廣東人民武裝決定北撤。中共中央顧全大局做出讓步,國民黨軍隊卻沒有停止對人民武裝力量的圍剿和屠殺。
國民黨軍隊從各地開進廣東,搶先占據戰略要地。之后,廣州行營主任張發奎為執行蔣介石進剿中共武裝的密令,在廣州召開“粵桂兩省綏靖會議”,要在兩個月內肅清“奸匪”。12月15日,廣州行營又把廣東、廣西劃分為七個綏靖區,并發布第一號命令,稱“本行營以迅速肅清轄境內奸匪之目的,主對廣東方面之股匪,同時分區進剿,務求于短期內各個擊破之”。“肅清”的期限,至1946年1月底為止。在此期間,國民黨廣東當局調集新一軍的第三十師、第三十八師、第五十師,第五十四軍的第三十六師,第六十三軍的第一五三師、第一五四師,第六十五軍的第一八六師,并糾合地方團隊、偽軍,總共7萬余人,在飛機的配合下,向東江解放區大規模進攻。
國民黨軍隊采取“網形合圍”、“填空格”的戰術,對解放區進行分進合擊和反復“掃蕩”。同時,在各地大力恢復“保甲制度”,扶植區鄉反動政權,實行強迫“自新”運動,制造白色恐怖。國民黨軍隊在“剿匪”、“清鄉”的名義下,到處燒殺搶掠,殺害革命戰士和無辜群眾。據當時報紙刊載:國民黨“大軍所到之處,墟場化為平地,良田變成廢土,抗日有功的鄉村公正士紳、知識分子及積極農民,被殺的殺,逃的逃……全家被殺的也不在少數”,其燒殺搶掠的景象,令人怵目驚心。有的民主人士到東江實地考察,連稱目不忍睹,其中鄧文釗先生還因氣憤過度而病倒。他們憤而揭露國民黨軍隊的暴行,指出:東江縱隊“現在受新一軍壓迫很厲害,新界廣九路兩旁受害最嚴重,新一軍把有子弟參加游擊隊的每一家人的房子都燒毀,并進行掠奪”;并稱新一軍比日本鬼子更壞,新一軍是“新日軍”。
面對國民黨企圖挑起內戰的危險,中共中央積極努力。1946年1月10日,中共代表與國民黨政府代表正式達成停止軍事沖突協議,雙方同時頒布于13日午夜生效的停戰令。為監督停戰協定的貫徹執行,由重慶軍事三人會議派出代表,在北平組成軍事調處執行部(簡稱“軍調部”),調處隨時可能發生的軍事沖突。中共代表為葉劍英。為了制止廣東的內戰,履行廣東人民武裝北撤的諾言,中共中央于1946年初,任命原擬回南方負責黨的工作的方方,為北平軍事調處執行部第八小組中共首席代表,到廣州與國民黨當局進行談判。
與國民黨當局談判,據理力爭合法地位
國民黨當局無視廣東人民武裝在抗日戰爭中的巨大貢獻,屢次否定人民武裝力量的存在。為了爭取人民武裝的合法地位,粉碎國民黨政府企圖消滅人民武裝的陰謀,中共與國民黨進行了一系列艱難的談判,迫使國民黨當局承認其客觀存在的事實。
1946年1月25日,軍調部第八小組中共代表方方少將、美方代表米勒上校、國民黨代表黃維勤少校等抵達廣州,執行調處和談判任務。國民黨廣東當局對第八小組的到來,采取不合作和阻撓的態度。1月26日,廣州行營發言人發表談話,稱“粵桂兩省一區,除發現零星土匪散兵搶劫外,從未發現中共部隊”,表示對第八小組的到來“甚感驚詫”。2月5日,廣州行營主任張發奎舉行記者招待會,說什么“從未奉到轄區有中共部隊番號、駐地及駐軍數目之通知,各方亦無此種情報”;在廣東只有“專事擾亂治安者,僅屬地方零星土匪”,“不能承認其為軍隊”,“故本人無法應中共代表之要求,妄行承認此種敗類為中共部隊”。并說:廣東只有“剿匪”,不存在執行停戰令問題。國民黨東江當局還密電其部屬,謂“查委座停戰命令其執行范圍,僅限于長江以北之地區,本轄區為維持地方治安清剿土匪,仍應繼續加緊實施,依限肅清為要”。 國民黨軍隊企圖迅速占領該區,消滅中共武裝,以證實他們所宣揚的“東江無中共軍隊”的謊言。他們一面拒絕調處,一面加緊調集大批部隊,猛烈進攻中共領導的武裝。僅進攻惠東寶解放區的軍隊就達7個師之眾,其中包括全部美械裝備的新一軍。
為挫敗國民黨當局的陰謀,方方在第八小組到達廣州后舉行的第一次預備會議上,嚴正駁斥國民黨否認廣東中共部隊的謊言,并立即致電北平軍調部,請制止國民黨軍隊對中共部隊的軍事進攻,同時向國民黨廣東當局提出了強烈抗議。方方還建議第八執行小組到東江地區進行實地調查。廣州行營開始是多方阻攔,在阻攔不住時,又急忙作出布置,使執行小組到達東江地區后,仍無法與東江縱隊直接接觸,并布置一些假證人來出面作證。國民黨的宣傳機構也發表消息,說第八執行小組到現場視察后確認廣東無中共軍隊,從輿論上支持張發奎的謬論。方方等還擺脫國民黨特務的監視和阻撓,與中共廣東區黨委取得聯系。廣東區黨委堅決貫徹“雙十協定”的精神,一面組織部隊做好北撤的各項準備工作;另一面組織和指揮部隊堅持自衛斗爭,反擊國民黨的軍事進攻。
中共黨組織還運用社會輿論,對廣東當局進行針鋒相對的斗爭。2月13日和15日,延安《解放日報》和重慶《新華日報》先后發表《華南抗日游擊隊的功績》一文,以大量的事實,駁斥國民黨所謂廣東沒有中共部隊,只有“土匪”的言論。2月16日,中共中央發言人通過新華社發表評論,強烈譴責國民黨廣東當局的內戰罪行,要求重慶軍事三人會議和北平軍事調處執行部迅速采取措施,使停戰令在廣東迅速實現,以保障國內和平。19日,區黨委發言人在《華商報》發表重要談話,詳列東江縱隊的抗日戰績,吁請社會各界速組考察團,實地調查,督促廣東當局立即停止進攻解放區,實現全面和平。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部發言人也為此發表聲明。3月9日,為打破談判僵局,根據中共中央指示,廣東區委書記、東江縱隊政委尹林平飛抵重慶,于3月11日舉行中外記者招待會,會上他詳細介紹華南游擊隊八年抗戰的功績,批駁了國民黨對華南人民武裝力量的不實說法,揭露國民黨反動派妄圖消滅華南抗日游擊隊的陰謀。3月18日,中共代表團團長周恩來又在重慶再次舉行中外記者招待會,首先讓尹林平發言,揭露國民黨在廣東挑起內戰的陰謀。并向到會的中外記者散發了在抗日戰爭中被東江縱隊營救過的外國友人的感謝信。周恩來還代表中國共產黨號召全國人民、盟邦朋友、各黨派朋友一道維護并監督“雙十協定”和政協協議的全部實現。
中共中央的努力得到了全國人民的擁護。3月22日,中國民主同盟港九支部在香港召開成立大會,并通電全國,呼吁制止內戰,要求國民黨軍隊立即停止對東江解放區的進攻。在香港的何香凝、蔡廷鍇、李章達等先后發表聲明,呼吁和平,要求張發奎“立即停止進攻東江愛國的中共軍隊”。被東江縱隊營救過的英美人士,也發表公開談話,稱贊東江縱隊是一支英雄的部隊,表示堅決給予支持。
在國內外強大輿論壓力下,特別是在國民黨的軍事進攻遭到失敗的形勢下,國民黨廣東當局終于承認廣東有中共武裝的存在,并在重慶簽訂了東江縱隊北撤的協議。3月底,重慶軍事三人會議派出三人小組(中共代表為廖承志),到廣州會同第八小組解決中共武裝北撤問題。此時,張發奎又故伎重施,企圖否認在重慶達成的協議,聲稱不知廣東哪里有中共部隊。廖承志質問他:“你老是口口聲聲說廣東無中共武裝,那你們過去發了那么多限共、溶共、反共的密令又是針對誰的呢?目前你們又制定了綏靖密令,又是針對誰的呢?難道不是針對中共武裝的嗎?”張發奎被問得瞠目結舌,無言以對,他知道中共繳獲了這些文件,不敢狡辯,終于于4月2日簽訂了關于東縱北撤問題聯合會議決議。主要內容有:一、承認華南有中共領導的抗日武裝力量;二、北撤2400人,從調查之日起至登船之日止,以一個月為限;三、從大鵬灣登船,撤退到隴海路以北,撤退船只由美國負責。
第八小組終于完成東縱北撤的談判任務,它是第一個同時也是唯一一個談判有成果的小組,受到葉劍英的高度重視和表揚。
北撤部隊向大鵬島集中,國民黨軍進行阻撓圍捕
當時,廣東境內的人民武裝約有1萬多人(瓊崖未計),而北撤人數僅限2400人,大部分人復員。人民武裝遍布全省數十縣,方圓達1000多平方公里,而交通和通訊設備落后,要求在一個月內集中北撤,困難很多。雖然有這些不利的因素,但共產黨人從和平的大局出發,忠實履行協議,以最大的努力,克服各種困難。其中,粵中黨組織領導的地下航線“前進渡”船,想方設法完成運送粵中部隊負責人的任務,使他們能夠如期集中,參加北撤。然而斗爭仍在繼續。北撤協議簽訂之后,國民黨廣東當局對中共部隊集中的安全問題不作具體保證,又不下停戰令,企圖拖延時間,以消滅中共部隊。當時,北撤部隊從江南、江北和粵北分三路向集結地點大鵬半島集中。國民黨廣東當局在沿途調集重兵,挑起事端,伺機發動進攻。為防止發生第二次“皖南事變”,應付國民黨隨時發動的進攻,集結部隊處處小心謹慎,集結行軍可謂異常艱難。
5月底,國民黨軍隊襲擊東縱駐增江河畔沙塘墟的部隊,打死東縱戰士8名,捕去7名,制造了嚴重的流血事件。在惠陽東部地區,東縱東進指揮部率領的部隊集中到多祝西南牛皮嶂下的園潭時,國民黨軍保安第七團出動了兩個營的兵力向東縱發動進攻。國民黨軍一個營首先進攻,東進指揮部被迫起而反擊,以獨立營為主作好了伏擊敵人的部署,待敵進入伏擊圈后斷其退路,全殲敵軍。國民黨軍另外一個營在開進途中,見勢不妙,調頭逃走。這次戰斗是東縱自抗日戰爭以來在反頑作戰中第一次殲滅國民黨軍一個營,大振我們的軍威,嚴重挫敗了國民黨企圖消滅人民武裝于集結途中的陰謀。
集結北撤最困難的是粵北部隊,這些隊伍十分分散,北到湘南和贛南,南到從化,西到曲江、英德,東到和平、連平的九連山一帶,要立即集中起來很不容易。粵北隊伍克復了重重困難,終于把隊伍集中到英德龍口。在此處,國民黨特務制造了刺殺東縱領導人的“龍口事件”。
一天清晨,部隊即將出發前,林邊小坡上有兩個便衣特務沖進駐地,被指揮部警衛隊伍發現,立即將其抓捕,搜出他們身上的槍和國民黨軍布質胸章。部隊指揮部對特務審訊后即押送粵北支組,并向國民黨提出抗議,要追查責任并保證不再發生此類事件。國民黨代表黎國熹卻讓憲兵將便衣特務和物證“扣”起來,狡辯說是土匪冒充國軍。中共方面押解人犯的戰士曾福當場進行反駁,黎國熹惱羞成怒,用手杖將曾福的頭打破,并說其制造是非。中共官兵沒有上國民黨挑釁的當,楊康華起草抗議國民黨行兇的文件,要國民黨、美國代表簽名,發電報告第八小組。國民黨和美國方面拒絕簽字。中共部隊將士很是憤怒,嚴正聲明如不承認錯誤,不接受抗議要求,部隊就不繼續行軍,電報改由指揮部電臺發給方方。但是為顧全大局,粵北各部隊還是繼續行軍。到達龍門縣永漢墟后,黎國熹被迫口頭表示道歉。部隊抵達沙魚涌后,方方狠狠批評了國民黨方面制造事端,破壞協議的無恥行徑。廣東解放后,黎國熹供認了當時便衣特務企圖刺殺部隊負責人的事實。
在龍口南下行軍前,國民黨對粵北部隊干部戰士強行注射防疫針,同志們普遍發高燒,手臂腫痛,抬不起來,還要繼續長途行軍,時刻提防各種不測。在南下途中,國民黨指定東縱部隊的行軍路線,行軍路上駐扎國民黨軍隊,還規定每天的宿營地點,宿營時東縱不能有警戒和搜索部隊,東縱后面還有國民黨的尾隨部隊。6月的天氣正是烈日酷暑,國民黨總是設法拖延出發時間,不到烈日當天不起步,讓東縱戰士在酷熱中行軍,汗流浹背,苦不堪言,有的戰士甚至暈倒。國民黨這些伎倆都是企圖將東縱部隊拖垮累垮,但是他們沒有想到這黑臉精瘦的戰士是累不倒拖不垮的鋼鐵漢。相反他們自己卻被拖垮了,對東縱部隊虎視眈眈的國民黨軍紛紛逃走。
當我們的隊伍在沙魚涌集中時,鄉親們看到東縱戰士黝黑瘦削的臉龐時,很多人不禁紅了眼眶。
在美軍登陸艦上,北撤將士繼續斗爭
因為北撤人員有限,只有2400人,對部隊軍政人員,除主力指戰員外,只能安排排級干部和地方黨員暴露面目不能就地堅持工作的區委以上干部,以及需要的隨從人員。廣東區黨委遵照中共中央指示,部署東江縱隊班長以上干部或老戰士北撤,大部分人員復員,一部分調派到廣州、香港等城市工作。同時鑒于國民黨反動派蓄意發動內戰的嚴重局勢,在各地區仍保留了一批武裝骨干,隱蔽下來,堅持斗爭,以保衛復原人員和群眾利益,并作為全面內戰爆發后,恢復武裝斗爭的骨干力量。在6月29日下午,美軍登陸艦到達沙魚涌海岸后,北撤的2400人按預先編隊排隊上船。此時一些五大員(炊事員、衛生員、運輸員、警衛員、勤務員)一齊涌了上來,也登上艦艇,臨時加入北撤隊伍。部隊指戰員對此是默許的態度,第二艘艦艇上的高健同志,在額外人員不能上船時,還故意大發雷霆,把他們硬塞上船。北撤人員到達煙臺后統計,由2400人增加到2583人。其中包括珠江縱隊89人,韓江縱隊47人,南路部隊23人,粵中部隊105人,桂東南1人。
東縱登船后,美軍船長要求,除少數指揮員外,所有槍支武器彈藥都要入庫、加鎖。經斗爭,美方船員的槍也入庫,鑰匙由雙方掌管。為防備國民黨再生事端,各船都作了應變的準備:第一船挑選了10人暗藏10支短槍,物色若干名當過海員、熟悉航海業務的同志,準備必要時代替美方的大副、輪機人員;第二船挑選了十幾名勇士,日夜監視收藏東縱部隊槍支的船艙,準備必要時迅速奪回槍支;第三船挑選近20名排級干部,暗藏下駁殼槍,在甲板上活動。各船的負責人,日夜在航海室輪流值班,檢查航行路線,以防萬一。
東縱乘坐的美軍運輸登陸艇,有些美軍見到北撤部隊的一些女同志表現粗野無禮,甚至闖進女浴室和女臥室。部隊官兵們提出強烈抗議,說明北撤部隊是人民的軍隊,部隊中的女同志是人格高尚的女戰士和軍人家屬,其尊嚴和自由不得侵犯。美軍被拒絕后,就以限制淡水供應來報復,一天只供應淡水兩次,同時不給淡水做飯。后來東縱部隊派出幾個懂英語的同志進行交涉和解釋,美軍艦艇上沒有再發生對女同志不禮貌的事件,雙方部隊還一起在甲板上開聯歡晚會,美軍還放映電影給中國將士們看,淡水也開放供應了。
東縱勝利北撤,不可遺忘的功臣
在東縱勝利北撤的過程中,中共地下黨員作出了突出貢獻。重慶三人小組軍事代表團到廣州與第八執行小組解決中共武裝北撤問題時,國民黨實行各種破壞活動,如制造翻車事故、偷竊中共代表密碼、破壞電臺等,地下黨員及時通知中共代表,加強戒備。秘密黨組織中共特別支部成員楊應彬當時在張發奎軍參謀處作戰科分管兵力、駐地等工作,蔣介石關于進攻東江縱隊、瓊崖縱隊的命令和廣州行營的具體部署情況能獲知不少。有一天,楊應彬聽到一個國民黨諜報隊的參謀說,諜報隊的人化裝成第八小組駐地的工作人員,監視中共代表方方等人。楊應彬立即通知另一中共地下黨員左洪濤,左洪濤便以行營副官處代理處長的身份,以照顧第八小組人員的生活名義和方方見面,在握手時,將寫有“服務人員均是特務,提高警惕!”的紙條遞給方方,使中共談判代表加強了戒備。當廣東中共武裝力量根據北撤協定,在大鵬島集結準備登船時,國民黨當局又醞釀陰謀。美軍三艘登陸艦開到外海,卻遲遲不來登陸點。這讓東縱領導人非常焦心,部隊都集中在一處,如果此時國民黨再次背信棄義,隊伍則處于非常危險的境地。而此時楊應彬看到國民黨一個密令,原來蔣介石密令駐扎淡水、龍崗、寶安的軍隊在王母圩、葵涌一帶對北撤隊伍采取突然襲擊,妄圖“聚而殲之、一網打盡”,這是萬分緊急的情報,楊應彬迅速通知左洪濤,左立刻找到民主人士薩空了,請他趕赴香港轉告尹林平。尹林平馬上告知方方、曾生,他們決定:向周恩來、葉劍英報告,向三人小組和軍調部揭露國民黨的陰謀;由方方向第八執行小組提出抗議,并知會美方代表米勒上校;動員香港進步報刊,揭露國民黨的倒行逆施。而曾生等做好北撤部隊戰斗、突圍的準備。因為陰謀的敗露,東縱部隊有了應變準備,大鵬島又毗鄰香港,社會的強大輿論壓力,均使國民黨處于被動地位,不得不放棄了殲滅北撤隊伍的陰謀。
在東縱北撤的背后,我們更不能遺忘的是那些沒有北撤的同志,比如女炊事員阿娣。阿娣沒有爹娘,沒有家,小時候就給一家農戶當童養媳,受盡苦難。但阿娣勇于向命運抗爭,偷偷跑出來參加游擊隊。她肩挑裝著油鹽盆碟的擔子,跟著部隊翻山越嶺,為連隊燒水煮飯,無論多苦多累也從不抱怨。她沒有家,就把連隊當作自己的家;她沒有親人,就把戰士們當作自己的親人。然而,現在她要復員了,離開連隊,離開自己的家和親人。阿娣平靜地接受組織上的安排,強忍離別的痛苦,為戰士做最后的一頓晚飯。戰士吃完晚飯后,阿娣如常洗干凈鍋碗瓢盆,收拾好放置油鹽柴米的籮筐,送還了從老鄉家借來的水桶、鐵鍋,擦干凈自己臉上的污漬,穿上一身黑布衫,背起一個小包袱,去向連長、指導員、文化教員告別。一聲“我走了”便哽咽出來,淚水漣漣地走出連部,走進茫茫的夜幕中。我們無法得知她后來的命運如何,但許多象阿娣這樣默默無聞為中國革命做出貢獻的人卻是我們不能遺忘的。
就這樣,東縱戰士們歷經艱難險阻,忍痛揮別自己的父母、妻子、兒女,告別養育自己的故土,告別共同戰斗過的戰友和老鄉,為了中國的和平,完成了北撤的壯舉。正如方方給北撤將士的慰問信所說:
你們打了八年日本鬼子,解放了大片國土,挽救了千百萬同胞的厄運!然而日本鬼投降了,你們確不能不離開家鄉,一想到這里,不禁令我揮淚。
然而,你們為了全省、全國的和平,你們為了堅決執行人民領袖毛澤東同志的訓令;你們終于毅然決然沖破一切困難——不怕犧牲,不怕艱苦,義無反顧地英勇的集中北撤,說明你們紀律的嚴明,訓練的有素,懷抱的偉大,不愧是人民的優秀的兒女,不愧是毛澤東的好學生,這是多么地使我感動興奮呢!
現在,不管世界上的反動分子在叫囂第三次世界大戰,不管中國的反動分子在策動內戰,然而和平是全世界人民一致的要求,我們能夠堅決站在人民一起,和平一定要實現的。
因此,我以悲痛而又興奮的情緒,歡送同志們北撤,去為和平而努力,去為民主而努力,去為創造未來的新民主主義的強盛繁榮統一民主的新中國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