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安寧
愛之城
文 _ 安寧

牛角形狀的街頭雕塑
安寧是山東女孩,生在泰山腳下,后來去北京讀研。照日格圖則是土生土長的蒙古族小伙兒,讀大學之前,一直待在呼倫貝爾大草原。因為愛情,兩個青年帶著滿滿的緣分,定居呼和浩特這座“青色之城”,并以作家的敏感,寫下有關這座城市的點點滴滴。
在未到青城之前,我總是將它想象成沙塵暴會瞬間襲來并使之即刻暗淡無光的城市。生在泰山腳下的我,還對這個城市的嚴寒充滿了恐懼,所以感覺自己為了愛情,來到這個北疆之城,有悲壯的意味。
而當我在春天即將到來時,第一次跨入這個城市,我才發現它竟與我遇到的這份愛情一樣美好、干凈、遼闊、溫情。記憶最深的是青城的月亮,比其他城市的要明亮溫柔許多。初春的夜晚,整個城市都籠罩在這樣柔和的光里,與男友牽手走過北垣東街古舊的城墻,我總是會忍不住抬頭,一次次看天空中碩大到讓我吃驚的月亮。我驚訝于青城天空那種深邃的藍色,以及雨后大青山猶如美人黛眉的溫潤。盡管整個城市并沒有想象中的“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致,卻可以隱約聞到青草的香味。
猶記得透過火車玻璃上很多年沒有見過的冰凌花,第一次好奇地窺視這個城市的燈火時,心里涌出的那股氣流滾燙的溫度。想到此后要在這個有著“青城”這樣美麗別稱的城市,與一份愛情相守著度過自己漫長的一生,我無法不對它充滿向往。我想像閱讀愛情一樣,一頁一頁將它打開,看到它最純凈質樸的模樣。
青城的出租車司機總是操一口有點山西味道的方言,這樣的語言有一種泥土的樸實與溫暖,就連郵局的大姐們,普通話里也帶著濃郁的泥土味。這樣的味道讓我覺得心內穩妥,也讓我對于這類服務行業態度冷硬的懼怕慢慢減弱。我甚至還棄掉之前對陌生人的冷淡,開始喜歡和小商小販們攀談聊天,或者開開玩笑。
曾與男友租住在內蒙古軍區對面的鐵路小區里。我常常下樓去門口的超市購物,有時什么也不買,只是與賣肉的師傅聊一聊肉價的漲跌,或者青菜的銷售,抑或與那個收銀的女孩以及她優雅的母親說幾句話。這樣一對長相極其相似的母女,她們讓我覺得在這個北方城市里,在粗糲的風沙之中,也可以有優雅淡定的人生。做母親的還保有少女甜美的嗓音,在她總是微笑的面容上,尋不到時光的痕跡,我總懷疑是時光忘記了這樣一個40多歲的女子。我從未見她生出過急躁,或者無故嘆息,哪怕顧客將貨架弄得再亂,結賬的隊伍排得再長。而她比我小了幾歲的女兒每次見到我,就會笑意盈盈地告訴我,今天我穿的裙子特別漂亮,或者我剛洗過的頭發的味道很好聞。我喜歡趴在柜臺上,看她們不疾不徐從容結賬,或者整理貨架。我總覺得她們代表了整個青城給我的感覺,優雅、知性、安靜、喜悅。
是的,這是一個懂得自娛自樂的城市,就像我看那些店鋪招牌上方的蒙古語,每一個字詞,我都覺得猶如跳舞的小人兒。蒙古族個性里的豪爽與豁達影響著青城人的人生態度,也讓整個青城的生活節奏較之于北京、上海這類繁華都市緩慢沉靜了許多。或許這也是為什么我行走在北京喧囂嘈雜的馬路上,總是覺得世界蒼茫無邊,自己在輕飄的云端之上,而一踏上青城的大街小巷,則瞬間感到身處溫暖瑣碎的塵世之中,腳踏著泥土,手握著花香。
我想起我和男友最初租住的北垣東街一個小區里的房子,只有十幾平方米,與許多單身的年輕人一起合用衛生間與客廳。樓道里很黑,頂層的聲控燈已經壞掉。我與男友為了這一個公共走廊上的燈泡,在夜色下騎車去買。等到安上,我看著明亮的樓道,還有路過的人臉上突然而現的驚喜,便對男友說,你可以寫一篇文章,名字就叫“1.5元的光明”。后來,那篇溫暖的文字果然在青城的一家報紙上發表出來,成為我和青城最初的文字記憶。
后來我在那個臥室兼廚房兼書房的小屋里,伴著不遠處幾乎每隔10分鐘就會有火車轟隆隆駛過的巨大聲響,寫完了我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藍顏,紅顏》,而后又在新的敞亮起來的出租屋里,與男友一起完成了第二部長篇小說《試婚》。而今,已經結婚并與愛人一起孕育一個寶寶的我,在憑借自己的力量買到的一棟明亮的房子里,又完成了一本與這個城市甚至與整個內蒙古都息息相關的《呼倫貝爾草原的夏天》。我的文字突然與這個原本陌生的青城有了這樣那樣的牽引,猶如一株向上攀爬的藤蔓,因為有了這樣一個盛放愛情的城市,而將成長變得堅定、明亮,一直沿著青城的墻壁,向那藍天伸展。
一座城市之于一個人的意義,并非它是怎樣的繁華或者時尚,而是因為在這個城市的一隅,有一個人或者一個溫暖的家在默默地為他守候,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能夠感覺到它溫熱的氣息和從容跳動的脈搏。而青城,因為愛情,無疑也在我的心里,成為這樣一座無處可以替代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