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作文考題比較的啟示

中外作文命題在命題形式、命題限制、命題素材、考查內容等方面呈現出較大的差異。比較分析中外作文命題的異同，可以打開我們高考作文題命題的新思路，揚長避短，優勢互補，尋找更符合我國國情和學生心理發展特點的作文命題策略，同時也可以為應試的考生了解我國考試的情況提供參考。

一、中外作文命題的對比

（一）作文命題形式對比：單選與多選

中外在命題形式存在一些差異。從題目選擇性上看，我國即使是一個省出一道作文題，也是幾千萬人的省做一道題，學生的自由選擇度很小。而國外的作文考試，學生都有多個題目可以選擇。例如，法國的“高考”是指法國的高中畢業會考，大學錄取是依據高中畢業考試成績。法國的高三分文、理、經濟科，作文考試各科均有三題，可選做一題。如

文科1：“我是誰？”這個問題能否以一個確切的答案來回答？2、能否說：“所有的權力都伴隨以暴力”？3、試分析休謨論“結伴欲望和孤獨”一文的哲學價值?！啊Y伴’是人類最強烈的愿望，而孤獨可能是最使人痛苦的懲罰。”

從作文考試方式來看，國外對學生寫作能力的考查也是采取多次考查的方式，給予學生寬松的寫作時間、空間。相對我國作文能力的考查更為靈活。比如德國的中考成績中除考卷成績占有相當比重之外，平時的課堂表現、課后作業、階段測試的成績也占有一定份額。

（二）作文命題限制對比：開放與束縛

國外作文的題目長、字數多，規定要求具體，善于和學生的生活聯系起來，使學生感到親切、新鮮、有趣。作文內容、主題被清晰明了地展現出來，所以不會產生歧義、誤解。作文考題力求給學生更多的思維自由，可以發表不同的意見和看法，而且這些題目沒有明顯的對與錯更沒有條條框框的限制。如

美國西北大學作文題

有種理論認為：偉大的領袖人物都是由他們所處的時代創造產生的。照你的看法，偉大人物的產生，是由于所處的環境，還是由于個人的特質？試舉出一位人物來支持你的觀點。

美國芝加哥大學的作文題

想象你是某兩個著名人物的后代，誰是你的父母呢？他們將什么樣的素質傳給了你？

法國文科“高考”作文題

感知能力是否可以來自教育？

相比而言，我國高考作文命題，由最初的標題作文，到材料作文，再到話題作文的演化，就可以看出，高考作文題目的檢測效應特性在“規定”和“開放”的“二元”之間呈搖擺的態勢。如標題作文，標題中限制詞多了，則統得過死；限制詞少了，則又放得過開，容易讓人猜題押寶，總感覺左也不是，右也不妥。于是，材料作文應運而生。提供一段文字或一幅圖畫，并規定寫作文體，讓你事先猜不透摸不著，但其效應特性在文章立意與文體等諸方面又表現得約束過緊，不利于考生寫作特長的發揮，且考生對材料的審讀準確與否，關涉到審題立意的準確與否，可謂命懸一線。后又以一大一小兩篇作文互補的方式增強開放性，卻因仍不能體現考生寫作的充分自主而未能延續。

再后來高考作文發展到近幾年的話題作文，這不能不說是高考命題改革的一大突破。立意自定、文體自選、題目自擬、不少于800字的“三自一不”的作文要求大大擴張了考生的寫作空間。話題作文的開放性為考生提供了自由發揮的空間，但這樣的“開放”、“自由”都是相對的，絕不能理解成隨心所欲、漫無邊際。命題中的“以X X為話題”、“以X X為寫作范圍”、“所寫與X X相關”等語句本身就隱含著“扣題”、“入圍”、“有關”等要求，所以寫話題作文也往往要戴上無形的“鐐銬”去“跳舞”，否則一味地天馬行空。準確把握話題的內涵，是正確審題的前提。

作文命題限制主要體現在兩方面：

一是限制文章的主旨。像2000年的全國高考作文的話題“答案是豐富多彩的”是一個肯定的判斷句，它本身就是一個觀點、一個主旨。因此，無論記敘還是議論，都必須是正面的、肯定的，而不能是反面的、否定的，否則就偏離了話題所限定的主旨。又如，2001年高考作文題以增加限制性為特征。試題思想性強，限制范圍明晰，在增加試卷內容的可比因素等方面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也有明顯的不足之處，具體而言：一是雖然試題中也有“立意自定”的字樣，但由于“誠實、守信”是為人處世的基本準則，是做人不可逾越的道德底線.考生只能在“不能拋棄”上做文章，這就壓縮了考生自由發揮的空間。二是“誠信”是一個含義明晰的道德范疇，以此為話題造成了考生選材的雷同，金斧頭、狼來了、掃一碎的花瓶等材料在考生作文中俯拾皆是。

二是限制表達的人稱。話題作文一般不會對表達的人稱加以限制，基本上是全方位向作者開放，由作者靈活選擇，但也有例外。如“我與空間”，其實就已經暗示了必須以第一人稱“我”來切入。如果寫記敘文，必須記敘自己的經歷；如果寫議論文，必須結合自己的經歷表達出自己的感想。像1998年的“堅韌——我追求的品格”與此十分類似，也同樣限制了表達的人稱。那年有為數眾多的學生忽視了這一點，去編述別人的故事，結果陷入了寫作的誤區。

（三）作文命題素材對比：現實與哲理

一個好的作文命題本身的選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國外提供的作文命題素材有很高的現實迫近程度。所謂迫近程度，首先是指與社會現實的接近水平——是否源于生活實際又為真實交際服務；其次是指材料與考生的思想、生活的交涉距離——是否被學生所關注并貼近他們的活動范疇。例如德國卷考題的年齡特征非常明顯，關于“16歲選舉”和“班級參觀活動利弊”的討論，都是學生平日所關注的。而英國GCSE中直接提供最真實的社會材料，比如雜志選頁、廣告、小冊子、報紙文章等等，甚至不做形式上的更替。這種真實的交際形式在考試中出現對學生的益處是不言而喻的。平日的生活境況和思考結果都會自然地流于筆端，真正做到有感而發，避免了矯情與做作。

相對而言，我國高考試卷與真實交際的狀況距離較遠，更多體現文以載道的教化思想。以1999年上?？季頌槔?，閱讀中除兩篇文言文外，其余三篇都是帶有哲學意味的人生隨筆。

（四）作文考查內容對比：能力與技巧

國外作文考試偏重對學生想象及思考能力的考查，側重考查學生對生活事件及歷史事件的評價。國外作文命題考查的內容與目的都非常具體而且也很明確：題目所提供的，是關于社會或者人生的現實問題；考查的是考生運用語文處理現實問題的智慧與能力。例如，英國對于全面寫作及寫作現實重要性的重視可以從考綱中“寫作要求綱目”里窺斑見豹?？季V要求“要為被試者提供不拘于形式與種類的寫作機會，以便于他們展示不同的寫作能力，如探究、想像、表現；散布、解釋、描寫；爭論、勸說、建議；分析、回顧、總結等等?？忌仨氉C明他們有能力：針對各類目的和聽眾以書面形式清晰交流；為特殊目的和效果選擇特別的書寫方法；在句子、段落和篇章中組織思想；準確地拼寫并標點，清楚整潔地譽寫，使用標準英語的語法結構和廣泛的詞匯量明晰精確地表達”。這里所涉及的能力在現實生活中幾乎無處不用，而對受眾與目的的針對性的強調也突顯了寫作實效性的意義。[5]又如，美國作文命題注重引導學生關心人類命運方面的世界性問題，同時注重引導學生展現自我意識、想像力及生存技能。比如《當你乘坐的輪船沉了，漂流到一個荒島上，你將怎樣生活》、《評論想像中的一場音樂會》等，因為大家都沒有經歷過，所以可以充分發揮想像，海闊天空，很容易激發起學生的作文興趣。美國作文考題還要求學生在搜集整理大量資料的基礎上形成自己的觀點。如《中國的昨天和今天》《你認為納粹德國失敗的原因是什么》《你認為今天避免戰爭的最好辦法是什么》，這些作文從觀點上說沒有定論，目的是鼓勵學生談出自己個性化的認識、觀點、見解；寫法上沒有規定，關鍵是要言之有序，言之成理。

相比之下，我國作文考試則側重考查學生對人、事、景、物的描述及道德問題的評判，注重考查學生的寫作技巧和文字表達能力。例如，《我了解的某個人》、《我的故鄉》等，則更多的要求學生將自己所經歷的人或事如實地記錄下來，主次分明，條理清楚而且要尊重事實，缺乏豐富多彩的想像。作文命題注重將道德判斷放在重要位置，非常重視文章的立意，注重情感態度價值觀的導向。例如，我們可以看看2006—2007近三年的廣東作文題的要求語。2006年“天使”、2007年“傳遞”、2008年“不要輕易說‘不’”，形式雖然不同，但是考查的目的是基本相同的，“重在引導考生發掘人性之美”，這種“人性之美”現代人身邊不是沒有，但古代的更多，更被廣泛認同。基于此，老師和學生必然重視素材的作用。這種指導思想也必然導致“司馬遷年年遭遇宮刑”“屈原年年放逐跳江”。評卷專家無法指導考生對命題意圖的理解。過分強調文章的道德價值，將作文教學等同于思想政治教學，抑制了學生的想象力和學習熱情。復旦文科基地班有一次招生的作文題目是“我們最缺少的是———”。應考的都是重點中學出類拔萃的文科生，許多專家、學者都認為應該能涌現一些好文章，然而結果令人失望。絕大多數學生都是寫諸如《最缺少的是精神文明》《最缺少的是道德水準》之類的頌詞，只有一篇《最缺少的是睡眠》反映了學生的真實生活。這說明現在的作文教學流行一種“揣摩作文”的風氣，學生小小年紀就已經在考慮怎樣迎合老師、社會和公眾，投其所好。我們過分強調文章的道德教化作用，注重主題先行，將作文教學等同于思想政治課，偏離了作文教學的根本。

二、比較與啟示

從以上分析可知，中外作文考題在命題形式、命題限制、命題素材、考查內容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差異。這些差異給我們的啟示是：

（一）國外命題形式靈活，但我國也不能盲目模仿

國外命題形式靈活，作為選拔性考試的作文題目，其效度很高，能測出學生真實的語言能力，但信度可能會降低。因為給學生發揮空間越大，評判標準的制定就越有難度。中國的高考考生如此之多，照搬國外的作文考試模式，可能困難較大。不過無論如何國外提供了一種可參考的命題方式。

由于高水平的寫作能力不能在短時期內形成，國外采取多次考查作文的方式，這些做法客觀上都減少了大考語文成績對考生最終結果影響的比重，從而部分避免了“一考定終生”問題的出現。這有助于學生全面促進自身母語的日常修養和均衡發展，也能拓展語文考試的覆蓋面并延長核查的有效時間，進而提高最后成績的信度與說服力。

此外，國外有些作文考試給予學生4個小時完成。由于時間充分，學生在作文前至少有一個粗略的文章線索或者計劃，并作好隨著寫作和思維的發展改變線索的準備。學生作文時，可以不用過早地整理草稿，還可把運用技巧、措辭和標點的推敲推遲到對自己的文章內容滿意的時候去做。

總之，高考作文題目既應具備滿足測試的信度和效度的規定性，又應具備滿足所有考生已有水平發揮的涵蓋性和開放性。

（二）我國作文命題應盡量減少對學生思維的束縛

作文考試的目的是考查學生的寫作能力，即文字的組織和表現力，要想達到這個目的，題目應盡量減少對學生思維的限制。然而，我國有些高考作文題的政治、倫理色彩太濃。某些作文題若認真研究，即使是資深倫理學教授也講不清楚，而若只進行一般化的淺論，又早已有了公認的社會定論，無論是論點、論據還是寫作結構都沒有多少選擇、變化的余地，即使是文字能力強的學生也很難寫出靈氣和個性來。

國外作文考題易考出學生的創新思維和創造性思維。我國作文題目有大概的結論、基本點，強調中心突出、思維和語言，更偏重形式。同時有提示性的暗示，不利于學生創造性思維的發展。另外較強調追求社會認同的某種立意，導致了學生無謂地拔高，空話連篇。而國外作文教學的目的主要是鼓勵學生談出自己個性化的認識，寫法上也沒有定式，關鍵是要言之有理，持之有故。

總之，我國應把作文命題的視野拓向各個層面，不僅關注現實生活，學生身邊的人、事、物、景，還應描繪和暢想未來生活；不僅記敘學校生活，還應反映社會生活；不僅關注國內熱點問題，還應涉足國際問題的探討……積極倡導個性化作文教學，“鼓勵學生自由表達和有創意的表達”。

2012年廣東高考作文所給材料及所提出的作文要求都有明顯改進的跡象。愿今后的作文題及要求能有更進步的表現。希望語文教師和高中生及今年考生都能夠從國際比較中了解我國和世界作文的趨勢，更好明確備考的方向。

（作者單位：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

責任編輯 蕭 田

參考文獻：

[1]焦文林.開放立意范圍，倡導自由表達：評2002年高考作文題[J].中學生讀寫，2002，（10）：38-39.

[2]孫紹振.從2008高考作文題看我國與歐美作文命題的差距[EB/OL]. http：//3hj.cn/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41278

[3][5]李明潔.德英日美語文大考命題思路比較研究

[EB/OL]http：//chinese.cersp.com/sKcjc/200606/2062_4.html

[4]李本華.中美作文教學凸顯五大差異[J].優秀作文選評（高中版），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