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需要一場“性革命”

每年春秋兩季，印度教徒都會慶祝Navrati節。在為期9天的慶典中，印度人每天敬拜一位不同的女神。Navrati節會在“崇拜少女日”當天達到高潮。

當天，每家每戶都會邀請附近的年輕女孩來到家中，整個家族會在父親或者家族長老的帶領下，向她們鞠躬，為她們洗腳，向她們禱告，奉上專門為其烹飪的素食大餐，并送上禮物和錢財。

在我成長的經歷中，那天得到的零用錢夠花上好幾周。但這個古老傳統并非為了寵愛女孩，而是為提醒男人們一些女性精神氣質中體現的品質：勇氣、心靈的智慧、靈魂的純潔和性格的力量。如果失去這些品質，據印度教圣經所言，整個宇宙都會陷入衰退和渾沌。

對女性的如此崇敬，可能會讓很多關注印度的外國人感到震驚，因為最近印度強奸案橫行，對女性的性騷擾也頗為公開一諸如猥褻的手勢，挑逗的口哨，“成豬手”或者其他更惡劣的行為。

一些人將這歸咎于現代化進程，認為印度應回歸傳統。但當涉及“夏娃的誘惑”（這是性騷擾的委婉說法）時，我會堅持相反的觀點：正是由于固守“假正經”的印度文化，許多印度男人才在性方面沒有經驗。

為網絡雜志《菩提樹下的議院》撰稿的阿倫·阿修羅·納羅丁報道稱，印度90%的城鎮女性都有被性騷擾的經歷。而這一數據顯然低估了問題的嚴峻程度。

我認識的印度女性，無論貧富、等級、相貌或年齡，沒有一個沒受到過性騷擾。實際上，街頭性騷擾就像司機遇到堵車一樣平常，只要踏出家門就會不可避免地遇到。

這種情況從根本上改變了印度女性走路、說話、穿著的方式，也迫使她們采用最不引入注意的肢體語言，并穿上布卡覆蓋全身來尋求保護。

我記憶中第一次穿布卡，大約是在少年時期，當時我和母親一同前往新德里的一個市場，一群男人開始對我們怪叫，吹口哨，還唱起寶萊塢的歌曲。母親示意我別說話快走，也不要有任何眼神接觸。

有時，如果父親和我們在一起，這些大聲騷擾則會轉變為鬼祟的手勢。如果在擁擠的公車上或公共場合，這些低級的騷擾就會變成明目張膽的“折磨”，男人們通常會趁著擁擠，對女性上下其手。母親教導我要利用胳膊肘，或“隨時待命”的安全針保護自己。時至今日，這些方法仍在女孩中口口相傳。

這種現象究竟緣何而起？一些人認為，印度自由化20年來導致不平衡的經濟發展，使許多男性失去了曾經的優越感。年輕女孩開始在奢華商場和快餐店里炫耀其財富，而這隨即催生了一些不那么富裕男性的敵對性嫉妒心理。

來自印度《國家日報》的拉薩納·瓦哈拉寫道：“男人權力的喪失以及無法再對女人實施操控，使得職場女性更容易受到傷害。這點在以男性為主導的工作環境，或公共場合中表現得尤為明顯。”可是街頭性騷擾比自由化要早了幾十個年頭，我母親從50多年前就開始忍受了。

還有一些人認為，性騷擾是席卷印度村落城鎮化進程的產物，這些村落里的男性可沒見過什么受過教育的女性。不過這種說法，也只有當那些來自“有教養”家庭的城鎮男子，并不在騷擾者行列之內時，才說得通。

女權主義認為，父權制社會中，街頭性騷擾是維護男性主導地位的一個表現。可是即便當代印度正處于父權制最弱的時期，性騷擾問題依然存在。

在我看來，性騷擾同強奸和選擇性別墮胎不同，后兩項純粹是對女性的貶低，而性騷擾則是印度男人對無助的表達，并非是他們對權利的訴求。通過這種毫無意義又十分短暫的性接觸，來解決需求的途徑十分悲哀。其真正原因是這些膨脹的男性欲望，沒有可被社會接受的宣泄口。

印度有關兩性的道德標準和社會制度，植根于古舊的農業時代，那時人們壽命超不過50歲，婚姻低齡化也就成了習俗。農村人有時甚至會在孩子出生時就訂好娃娃親，當他們到了青春期，女孩搬去同丈夫家人一同居住時，再舉行一場正式儀式。

這樣的安排有很多可怕的負面影響，現在已被禁止。但在那個時候，它創造了一種平衡的性需求結構，也同樣符合了社會對于一夫一妻制以及持守貞操的期待。

如今印度女性平均結婚年齡已升至22歲，男性為26歲。但無論男女，尤其是對于女性來說，保持處子之身和貞操仍被視作至高美德。印度大部分婚姻，甚至在超級大城市里，依然屬于包辦性質。由于婚前性行為是禁忌，即便自由戀愛的情侶也不能在結婚前發生性行為。從父家到夫家居住之前，女孩都需保持處女之身。

這就導致大批成年未婚男子從未有過性行為。正因如此，他們壓抑的性欲只能通過一些諸如性騷擾等病態的社會行為來釋放。印度當局目前也在實施一些法律，試圖杜絕性騷擾——將尾隨定為犯罪行為，動手動腳會被判5年有期徒刑，猥褻動作也會被判刑一年，但這也是治標不治本。一個根植于自然原始沖動的問題，并不太可能通過法律捷徑得以解決。

那有什么辦法可以奏效呢？徹底改變印度過于拘謹的宗教文化，賦予男人和女人更多自由，不用等到婚后才能建立成熟的性關系。

這個轉變已在城鎮富裕階層發生了。寶萊塢電影一向是社會風向的晴雨表，如今也越來越多采用正面方式，去刻畫同居男女的關系。著名印度女演員迪皮卡·帕度柯妮最近就聲稱“婚前同居并不是犯罪”。

但這個過程會延續幾代人。介于印度的起點是古老的保守傳統，我們期望達到的是開放與保守的平衡，而不是如西方一般過度開放的性文化。但解禁勢在必行，因為現狀不僅貶低了印度女性，也扭曲了印度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