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首腦回歸即興交流時代

中美元首峰會的這種最新動向（美國總統和中國國家領導人首次摒棄正式國事訪問中的繁文縟節進行會晤），從很多方面來看，是對中美建交初期的回歸。

美國總統奧巴馬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美國加州安納伯格莊園舉行的峰會，是兩國關系中的一次制度創新。其目的是為兩國最高層進行非正式交流以及實質性戰略對話提供渠道。最近中美雙方的會晤雖然比較頻繁，但往往像是比賽背誦各自的待辦外交事務清單。

每一次高級別會晤之前，相關方面通常都會做大量的準備工作，并擬出詳細的講話稿。這往往導致會晤中連最基本的即興交流也無法進行（這里要簡單說明一下：過去四年里，我就是美國政府內負責此類會晤準備工作的主要外交人員之一。在接到就萬分重要的聯合聲明開展談判這樣的任務時，這份工作可能是令人興奮且充滿挑戰的。而如果我的任務是負責確保每一個禮儀方面的細節——從酒店果籃的大小到官方陪同車輛的數量—都不出錯，這份工作就顯得瑣碎而無足輕重了）。這么說吧，高級別會晤不是一場可以任由雙方領導人“即興發揮”的臨時偶遇。與最近一系列經過精心編排的美中高級別會晤相比，上流社會的婚禮、巴蘭欽編導的芭蕾舞以及朝鮮的運動場翻牌方陣表演，都是小巫見大巫。

然而，中美元首峰會的這種最新動向（美國總統和中國國家領導人首次摒棄正式國事訪問中的繁文縟節進行會晤），從很多方面來看，是對中美建交初期的回歸。想當年，尼克松和基辛格坐在北京釣魚臺國賓館加厚坐墊的椅子上，旁邊就是毛澤東和周恩來。當時他們的談話大多沒有事先準備講稿、而是即興的。正是通過那些會談，美國和中國就各自對周圍世界的看法，進行了最令人矚目的交流。

現代的美中首腦峰會，往往會經過仔細得多的編排。雙方領導人總會面對面坐在一張特別長的桌子兩邊，其他官員依級別高低分坐兩側，會談中雙方都會詳細做筆記，或仔細搜尋措辭中的微妙含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外交上的“單挑”，雙方領導人你進我退，圍繞要害問題不斷出擊和防御。

習近平更愿意把即興發揮和背誦講話稿這兩種方式結合起來。習近平2011年和2012年與美國副總統拜登會面期間，我和他有過接觸，至少從那段經歷來看是這樣。他愿意傾聽，對中美兩國面臨的密集的中美關系議程中所伴隨的唇槍舌劍，他也能應對自如。

人們普遍認為，兩位身著便裝、神態輕松的領導人在出席加州會晤時，會著重討論現代美中關系中的一些復雜問題。奧巴馬總統會就網絡安全表達美方關切，并表明美方對中國加大對朝施壓的期望。在這兩個問題上，我們可能會看到一些進展。而從習近平方面來說，他可能會提出美國對中國投資設置障礙的問題，并就美軍在中國邊界附近的活動表達中方關切。中美雙方都將被迫小心應對關于領土爭端的棘手問題，這些爭端近來正導致南中國海和東海摩擦升級。

關于美國和中國是否應啟動一套可能促成兩國簽署所謂“第四次聯合公報”的復雜程序，之前有過一些討論。中美前三次聯合公報的議題都集中在復雜的兩岸問題上，但事實上，這方面的局勢確實有明顯好轉。兩岸關系正在改善，美中關系主體上穩定一有時候會有些緊張，而美國與臺灣的非官方關系也在蓬勃發展。最好是讓外交和貿易關系按照這種趨勢繼續發展。第四次聯合公報的倡議者們提議，由于中國在亞洲的影響力不斷增長，美國是時候把一部分勢力范圍實質上正式地割讓給中國了。但這一提議可能會造成破壞性的后果。

更好的方式是爭取讓中國加入21世紀的對話中來，話題是：如何支持法治、合法貿易和和平解決爭端方面的全球模式和規范。正是在這些規范的保障下，亞洲才得以進入一千年來最為引人注目的一段繁榮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