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累了，我養(yǎng)他

我失眠了。

才過一個下午，世界就顛倒了。下午一起喝茶的幾個閨蜜還在羨慕我無憂無慮的全職太太生活，晚上，丈夫王巖就宣布了他的決定：“老婆，我打算辭職在家休養(yǎng)一段時間。”

休養(yǎng)一段時間？一段時間是多久？他休養(yǎng)了，家里靠誰掙錢？我惶恐起來，難道是我？30多歲的男人正是在職場大展拳腳的時候，這時候辭職，算什么事啊？

我小心翼翼地追問理由，王巖笑得比苦瓜還苦：“就是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積蓄還有幾萬，如果沒有意外發(fā)生，至少還能過上大半年。”

王巖的苦笑讓我咽下了即將出口的抱怨。前不久，我們因為一直沒孩子的事去醫(yī)院檢查，結(jié)果“肇事方”是王巖。醫(yī)生說：“他壓力太大，導致精子活躍度太低。”

我知道丈夫在職場上的壓力很大，而“精子事件”成了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心疼丈夫是一回事，自己放棄全職太太的舒適生活重回“戰(zhàn)場”是另外一回事，再說，重回“戰(zhàn)場”我還能適應嗎？

身旁的丈夫輕輕地打著鼾，即便在睡夢中，他也是一副倦態(tài)，緊皺著眉頭，身體蜷縮成一團，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王巖才30多歲，比同齡人老多了，你好好給他補一補吧，他太累了。”我想起母親的話。

這么多年，他是真的累極了吧！

30歲的女人重回職場，又與社會脫節(jié)多年，就業(yè)難度不比新人低。一次又一次的面試，我沒少看面試官的白眼。

半個月后，我終于接到一家小公司的電話，通知我去復試。只是一個小小的文員職位，我卻忍不住想用哭來慶祝。東山再起太難了，我的自信早被殘酷的現(xiàn)實擊碎。

“明天你穿那套米色的套裙，年輕又不失端莊，手提包就用那款黑色的通勤包，鞋子不要太高跟，也不能太休閑……對了，還有絲巾，表，戴我上次送你的那款——對了，普通職位，頭發(fā)扎馬尾，活潑又不出格……”

我有些走神地任丈夫進進出出地為我準備服裝。就在不久前，我也這樣興致勃勃地負責為他打理，挑選外套、領帶、皮鞋、皮帶、公文包。可今天，我成了被包裝的那個人，我還沒有做好準備，而他已經(jīng)進入新角色了嗎？

“不要怕自己沒工作經(jīng)驗，你可以告訴面試官，全職太太其實也是CEO……”王巖繼續(xù)向我傳授面試要點，我卻越來越迷惑：我真的能代替丈夫撐起這個家嗎？

有丈夫做參謀，我如愿得到了這份工作。工資不高，與丈夫曾經(jīng)的高薪相比，2000多元的工資在這個省會城市里勉強能維持溫飽。

可是領回第一個月工資的那天，我的虛榮心5年來第一次膨脹得如此厲害。

“工資卡給你了，記得去交水、電、氣、電話費，還有我回來的時候看到超市在打折，如果家里要買米買油了，正好……”我絮絮叨叨，不知不覺又回到曾經(jīng)的主婦身份。

“知道知道，”王巖笑瞇瞇地從廚房端出熱氣騰騰的飯菜，接過嶄新的工資卡，“老婆，現(xiàn)在真是你在養(yǎng)我了，真了不起！”他故作夸張，像討好女王般向我匯報，“超市打折我已經(jīng)看過了，該買的都買了，你看看賬單。”水、電、氣費他也在當天一并繳納了，還在家里做了清潔，臟衣服洗凈了，也收拾好了。

原來丈夫什么都比我做得好，工作是，家務也是，而且說不定他也不缺我掙的這點錢。我沒了炫耀的力氣，只有2000多元錢的工資卡在對方手里顯得特別扎眼。

我開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工作上手后，我漸漸習慣了享受丈夫的服務。早晨梳洗打扮后，有王巖準備的營養(yǎng)早餐；出門他會送我到車站；下班回家，我肯定能聽到他充滿喜悅的聲音：“老婆，你回來了！”

不得不承認，這個全職先生比我原來做的全職太太好多了。他不會亂發(fā)脾氣，我工作不順心的時候，他會給予建設性的指導；他不會像我當初要求他那樣，要求我在周末分擔家務；他準備的一日三餐比我以前準備的營養(yǎng)可口，他也絕不會因為想偷懶就撒嬌說：老婆，今天我們出去吃吧？

而那張曾經(jīng)讓我驕傲的工資卡，我偷偷去查過，王巖一分錢都沒有動。有過幾次取款記錄，但很快又補上了金額。那讓我出去工作是為了什么？我心里的疑惑和不甘像雪球般越滾越大，即便我不出去掙錢，家里暫時也沒有經(jīng)濟困難。難道是為了換位思考，讓我體會體會他工作的艱辛？

這個想法讓我有些憤怒，我已經(jīng)做好了養(yǎng)家的思想準備，并為之努力工作了，難道到頭來只是一場游戲？

為慶祝我“重出江湖”一周年，王巖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老婆，謝謝你。”他抱著我，真摯地道謝。

我手足無措一臉疑惑：“謝我什么？我掙的錢你又沒用，而且我表現(xiàn)得這么拙劣，倒是你把家打理得比我在家時好多了。”他搖頭：“我做得比你好，是因為我覺得愧疚。如果我不能做到讓你滿意，我怎么對得起你？”

我的疑惑更深了。

“我還記得當我說我想辭職的時候，你沒有哭鬧，也沒有罵我沒本事，甚至沒有追問我辭職的原因。”丈夫的臉上寫滿感動，“第二天你告訴我你決定去上班，那個時候，我在心里罵自己窩囊，竟然軟弱到讓老婆養(yǎng)家的地步。”

“然后我看你一個公司又一個公司地跑，自己卻什么忙也幫不上；你每天上班擠公交車，為了不遲到要提早半個小時起床；你為了節(jié)約，不許我開車送你。我知道你上班很辛苦，但我什么都幫不上……”

我聽著聽著，眼睛開始發(fā)潮，我想說“其實我沒你說的這么偉大”，想說“其實我也很想發(fā)牢騷，想讓你回去上班”，可是這些話，最終都咽了回去，吞進了肚子里。

“老婆，謝謝你，謝謝你包容我的任性，我決定了，下個月就回去上班。”聽到丈夫這樣說，我所有的委屈煙消云散。其實怎么會沒有怨言呢？做了多年的全職太太突然被推出去工作，任憑是誰都會覺得失落和委屈的。可是一旦丈夫不愿意養(yǎng)家了，我又怎么能拋下他逃避責任呢？狼狽又如何？不如對方又如何？至少，我的努力讓他有了養(yǎng)精蓄銳的時間。

我想，愛一個人，不僅僅是索求他的關愛和庇護，有時候接過他肩頭的擔子，替他走上一段路，哪怕只是一小段路，也是一種對愛的回饋吧。

〔編輯：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