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疤

青春本來就是一道帶傷的疤，所以青春里每走一步路都會隱隱作痛，一邊疼痛，一邊奔向成長的天堂。

悶熱的空氣變得微涼起來

永遠也無法忘記，你是如何進入了我的眼里。

那是一個并不明媚的午后，天氣悶熱得讓人想揍一拳那半灰不藍的天空大餅。正當我滿腹牢騷地懷抱一摞書經過你的窗前，急匆匆的鈴聲使本就焦躁的我更加惱火，意志不爭氣，什么肱二頭肌肱三頭肌也不聽使喚了，懷中那些沒有思想而是像木頭——不，不是像木頭而本來就是由木頭制成的森林閑置資源——書，嘩啦啦，歡快地向外飛出。是的，我們在一起本來就是你不情我不愿的事。

我的眼里騰地燃起一把怒火……一雙白皙到透明，纖潔到無暇的手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我必須得承認，那一刻我想起了冰棍，確實，整個世界的空氣都變得微涼起來。低頭看你，白襯衫，黑褲子——不是韓劇里男主角的精致美，卻是東方傳統的儒雅美；你微皺著眉，鼻子好看而筆挺，側臉卻寫著微笑。

你安靜地看著一地的書，但嘴角輕輕上揚，然后彎腰有條不紊地拾書。你站起來，“噥，給你，以后小心一點。”我只感到天使的聲音在耳邊吹拂，沒有責罵，沒有兇神惡煞的指指點點，更沒有對屢教不改的壞學生的冷漠，你微微地笑，眼神里盛滿了溫柔和關愛。是的，跟別的老師很不一樣。我的心開始不正常地跳動了，可能是因為忽然覺得還會有老師這樣尊重我，很——很有趣吧。

你給的保護傘很大

一切都如常進行（所謂“如常”就是一般都不怎么正常）。可是好像有些什么東西發生了改變，例如當我看見你走上講臺時，常常有一種令自己意外的感覺——驚喜。

雖然我不斷告訴自己，這與我無關。你還是成了我們班的語文老師，從此，你在講臺上有節奏地講課，我在底下有節奏地打呼，偶爾醒來，看到你在看我，也當沒看到，大概你也是跟其他老師一樣吧，不愿做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太寬。

這天，我趴在桌上望著窗外，剛才還是睛空萬里，突然就一片黑沉，我討厭這個沉悶的世界。等到放學時，果然下雨了，是很大很大的那種。我站在樓下，怕麻煩的我從來都不帶傘，同學一個一個地從身邊走過，只有我一個站著不動，一臉的無所謂，我并不孤獨無助，只是覺得自己跟這個世界不大合拍。

“你還沒走嗎？”

回頭一看，笑容寫在你的臉上，驚訝藏在我心里，“嗯”。

“我的傘大，一起走吧。”你很自然地把傘舉在我的頭頂，不知怎的，就這樣進入了雨簾，兩個人安靜地走，只聽得見雨聲。

我不知道，是你的傘很大，還是你的心很大，反正，在那樣的大雨里我的衣服一點也沒有淋濕。

“以后小心一點。”你微笑地撐著傘離開了。突然發現，褪去了平日一絲不茍的整潔，發梢微微滴水的你，竟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見鬼了，心跳有點不正常。

趴在你的背上好軟好暖

當然，我還是要當好我壞學生的角色的。深夜爬墻上網，就跟吃飯一樣，已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那夜的月亮很大很圓，我卻討厭它容易暴露我的行蹤，我剛爬上墻頭，仿佛見到值班老師追過來的身影，我嚇得一躍而下，“啊！”大叫一聲后，發覺我的腳很痛，就像有千萬只螞蟻咬噬著骨髓。是撞到石頭了，我難以挪動，勉強爬起幾次又摔落下來，折騰幾次后，心灰意懶的我開始咒罵起那值班老師來。

“你怎么樣了？我詫異地抬頭，竟然是你！“我背你去看醫生！”你好像是生氣了，但言語里還透著焦急和關心。

我乖乖地蹭上你的背，好軟，好暖，你背著我在小路快速行走，汗珠滴滴落下，呼吸急急加速，同時加速的，還有我的心跳。從來，沒有一個老師，對我這樣好過。

等到看完醫生時，已是凌晨兩三點了。背我回女生宿舍的路上，你一言不發，沉默得讓我異常心虛和害怕。我看向你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涌動的是無聲的擔心和失望。“以后小心一點。”你還是這樣說，可是我覺得有一種叫作改變的勇氣從這里開始得到了動力。

從此，我再也不敢在語文課上蒙頭大睡，因為我害怕你用那天使的聲音提醒我，“以后要小心一點啊”。一向對什么事情都不關心的我就這么笨蛋地為了一句表露關懷的話放棄了我寶貴的睡眠時光，奇怪的是，我很樂意。

你是讓我改變的天使

我再也不在上課期間四處張望或與同桌說悄悄話或幫鄰桌男生傳紙條了，因為你會用你那天使的微笑很溫馨也很認真地提醒我……從此，我再也不專注于開小差，因為整節課我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講臺上的你清俊美好的身影，而且會不由自主地記下你說的一切。那個夏天，我的筆記本滿滿的，就跟我的心一樣。

就這樣，我不曾自知地為了一個格調完全跟我不一樣的人作出了改變，原來那個我行我素的我啊，固執地改變曾經固執的一切。我顛倒了自己的世界，只為了擺正你的身影。

第一次，我再也不敢逃課，我不想你會因為我的空位而流露失望；第一次，我再也不放肆地在毒辣的陽光下瘋狂地玩，要不，黑溜溜的我站在白皙的你旁邊是多么的不協調啊；第一次，我再也不毫無顧忌地大聲喧嘩，大叫怪笑，為了溫文爾雅的你，我要拋棄叛逆不羈，變得矜持；第一次，我開始發憤地學習，因為我不想在名牌大學畢業的你面前只擁有一張卑微的“差生證”；第一次，我開始在乎自己的成績，我喜歡你看著我進步的成績單時的笑，晴朗得會讓我想起天空，心里的溫暖像棒棒糖一樣夾雜甜意；第一次，我會為了別人的朗讀而淚流滿臉，你眉頭緊皺，眼睛緊閉，一臉凝重，聲音哽咽，你讀，“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第一次，大大咧咧的我拿起中性筆，學著去寫詩，將我心底最柔軟的情愫寫給你，將我心底最溫暖的聲音寫給你——只盼你能夠感動。

……

我的改變，一切一切只為了得到你微笑的肯定，只是想讓自己離那個優秀的你更近一些。

含在嘴里會變苦的糖

在時光匍匐前進的軌道里，我拼命地往前奔跑，因為我看到了遠方在等我，而你在遠方。可是，為什么？當我離遠方越來越近時，你仍舊是離我越來越遠，無數次瘋狂地奔跑華麗地跌倒后，才忽然發現，原來，你一直站在我青春的門口，我的遠方里卻沒有你。我帶走了時光，卻沒有帶走你。我以為你一直都在，可我只是一直在空期待。

畢業在即，我滿揣著歡喜拿著我的“杰作”鼓起勇氣向你走來，你臉上的笑容很燦爛，燦爛到遮掩了你的心，你說，來，老師請你吃喜糖。

喜糖，是真的喜糖。那紅艷艷的包裝映紅了我的臉，卻讓我的心瞬間變冷。合在一起的兩個“喜”字耀眼地發亮，亮光刺痛了我的雙眼，突然決堤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在衣襟上，浸染出一片心碎的悲傷。迅速地，我轉過身，“謝謝”。飛一般地逃離，逃離你的視線，逃離你的世界，那不屬于我但我又無心掉入的世界。那一刻，我的世界崩塌了，而心里就像懸浮著一個氣球，不能飄著不能落下，就是浮在那里顫抖著委屈難過傷心，更多的是失望。微笑了那么久，想不到積壓的淚水會在這一刻來得像洪水那么急，急匆匆的，一如初遇你的我。我也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的淚水有這么燙，尤其是由熱情而儲蓄的淚水。淚，花了我的臉，濕了我的心。

剝開一顆喜糖，塞進嘴里，為什么味道這么苦？我任憑這苦澀吞噬掉我的舌頭，淹沒掉我的知覺。第一次發現吃糖——原來吃糖也這樣讓人窒息。

一切都過去了。我努力地從丑小鴨變成白天鵝，還未成功就被扯斷了那根蛻變命運的銀線。或者說，我都還未從癩蛤蟆轉變，天鵝就已經飛走了。

只想告訴你少女的心事

教室，濃濃離別情讓大家很不安靜，你在講臺上，一臉嚴肅地要求大家復習備考，你說，“讀書也讀了九年了，不可能總有這樣多離愁別緒的”。那一刻，我真想大喊：“可就是在第九年才遇見你啊！”我無力，也沒有勇氣，任憑淚水像無恥丑陋的毛毛蟲一樣在臉上蠕動，深埋腦袋在大摞書下，只為了掩飾自己的難過，手里還攥著那篇將要向你展示的詩。

少女的心事

奔你而來的路布滿荊棘/我只知道竭盡全力/盡管一路孤寂/卑微的綻放不為美麗/只求你回眸的印記/你的眼神是最透明的玻璃/我本棄之于昔/卻情不自禁用心撞擊/你的眼神是最清澈的水池/我本無意沉溺/卻無法抽離/感謝你遺我一天空陽光的回憶/讓我叛逆的心不再暗自淅瀝/我的上帝/可惜不是你/這是靈魂最深底/卻又永遠只能停留在現實最表層的/心事

我終究明白了，你只是我青春的信仰而不是我愛情的方向。你在你的世界里精彩，我在我的世界里暢快。你就像一棵優秀的銀杉樹，傲然挺立，而我只是你旁邊的一棵小草，我為了自己也變得優秀，拼命地開一朵小花，來吸引你的視線，來告訴世界，我在。只是無論我如何努力，我還是無法向你靠近，只因為那段距離不是我能用奔跑來縮短的。泥土拉住我的根是我一生的宿命，我能做的只是在老地方等，等你的一片落葉，落下來輕輕對我說，“你以后小心一點”。

青春，是握在手里的沙，握得越緊流得越快；青春，是照在指縫的陽光，看得越久越不清晰。謝謝你給我的青春帶來了陽光，帶來了希望，那一道青春疤也許疼痛過，但曾經很美好。

（編輯 高龍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