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孩子成長的空間

對未成年人來說，家長、老師是他們身邊最重要的成年人。我們應該為他們的成長做些什么？撫育、規訓、教導、傳道、授業、解惑……還有呢？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人的成長比植物的成長更難、更慢，但道理是相似的。上述所說的那些工作就類似于鋤草施肥。對于植物生長而言，比鋤草施肥更重要的是什么？是生長的空間。試想，即使土地貧瘠，陽光雨水也不充沛，樹苗還是能生長的，而且它會慢慢適應環境。沙漠中的仙人掌不就是這樣嗎？但如果沒有成長的空間，它就會扭曲、歪斜。

當下現實中的情況之一是，家長、老師太想為孩子的成長“鋤草施肥”了，以至于好心做了壞事，擠占了孩子成長的空間；太想“撫育”了，每天大魚大肉，追著喂飯，于是，厭食癥喂出來了；太想“授業”了，課內課外，補習班、輔導課，于是，厭學癥授出來了；太想“教導”了，每天喋喋不休，于是，創造力教沒了。而一旦我們發現孩子不想吃、學不好、無精打采時，我們這些成年人又會極具責任感地反思自己：是不是菜做得不合口味？再做得精細點吧；是不是校內老師講得還不到位，學習時間用得還不夠？再買一本《名師導學》，報一個名師的輔導班吧；考得不好是不是練得不夠，學習緊迫感不夠？每月再安排一次月考吧，期中考試之前再來次“期中模考一”“期中模考二”吧。結果，我們越做越多，越做越累，而學生的情況越來越差，因為他們已經學“傷”了。

當下現實中的情況之二是，家長和老師向孩子傳遞自己受到的壓力。家長會感慨：“孩子，你要考出好分數啊，我們這種家庭沒權沒勢，你少考一分就進不了重點噢。”聽上去是肺腑之言，十分感人。但這種由社會壓在成年人身上的壓力過早地轉移到孩子身上，是不是會太沉重？背負著這樣沉重的包袱，孩子如何能正常生長？學習、求知是人的天性，想要孩子能更好地學習，最關鍵的是保護這種天性并順勢發展。如果你從小追著孩子喂飯，他越發不肯好好吃；如果你在他一邊吃飯時一邊憶苦思甜，講“粒粒皆辛苦”，他更是倒了胃口。孩子怎么才會特別享受吃飯呢？一是他餓了，二是吃飯的氣氛輕松愉快，三是飯不難吃。

教師們的一些教學行為也在向學生傳遞自己所受的壓力。從教師的良心來說，也許并不認為學生的考分不好有多么嚴重，學生的貪玩有多么惡劣。許多老教師在從教多年后會感嘆：還是從前那個成績不怎么樣的、沒考上名牌大學的學生有良心啊，這么多年一直記著我；還是從前那個調皮搗蛋、不肯寫作業的學生有出息啊，現在都這么發達了……可是，回到現實教學中，教師又常常把分數看得那么重，他們會說沒辦法，領導就看分數。是啊，教師的生存壓力也大，遇到自私又無知的領導就更悲哀，他們甚至會拿著成績單，對著小數點后面的幾位數字說事。但是，縱然有千萬種理由去“揪”分數，我們還是有一條理由停下：作為成年人，向未年人傳遞自己受到的壓力，是不道德和不負責任的行為。因為壓力的傳遞，除了給孩子帶來生長空間的狹窄外，別無益處。

每次大型考試過后，許多家長和老師免不了要做安撫工作。因為大多數孩子的考試成績是與期望值有距離的。我們把傷心的孩子喊到身邊，裝作大度地說，沒什么，一次考試成績不能說明什么，淡定點！振作起來，繼續努力！其實孩子早已看穿成年人的虛偽，心想，還說沒什么呢，淡定呢，看看你們自己吧，考前慌成這樣，就一期中考試，還搞一輪復習、二輪復習，模擬卷發了一大堆！老師的心虛早已暴露無遺！看看考前的生活吧，早餐都吃上牛排了，每天都安排接送了，家長們的焦慮也早已暴露無遺！成年人的這種心虛和焦慮能不傳染給孩子嗎？他們怎么有淡定的空間呢？

作為家長，從兒子小學開始就不時收到家校通短信：“××同學成績為××，班級第××名。”有時一天還會收到好幾條。有些家長面對這類短信既愛又恨，既想了解孩子的學習情況，又會被那個分數和名次搞得神魂顛倒。隨著成績的起伏波動，家長甚至會覺得兒子今天像天使，明天像魔鬼。對待天使和魔鬼的態度當然是不一樣的。其實，從教師的專業角度來說，有些考試的信度和效度是不高的，只是為了大致了解一下學情而已。我們能不能少些喧囂，少些騷擾，讓孩子安靜地成長？

（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