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的“三角情”

稍微等我一下

“陸小菲，我今天的任務完成了，你做完沒有？”我準備收拾書本，看見左邊的陸小菲正在計算一道數學應用題。“馬上就好，稍微等我一下。”她頭都不抬，仍在計算中。

我和陸小菲同住一個小區，從幼兒園起，我們就在同一個班，上學放學都一起回家。說來也巧，整個小學階段分了很多次班，我們倆卻像是捆綁在一起似的，從未被分開。陸小菲比我早四個月出生，確切地說，我得叫她聲姐。不過，我才沒那么乖呢，我總是對她說我比她早見世面一年，不但不用叫她“小菲姐”，反而每天享受在“智杰哥”聲中。

小學六年級，我們開始準備升學考試，雖說城里有很多中學，若就重點中學而論也就一所。偏偏這個關鍵時候，我的成績卻跌落至了上學以來的最低谷，在班上也只能排在中下游。陸小菲的成績依然很穩定，雖不是班上的前三甲，但絕對能排在上游。看到我跌落的成績，父母很著急，跑到學校跟老師說明我的情況，這孩子以前成績還算是可以的，就是到了六年級下降的很厲害。老師的建議是，買一本總復習輔導書，制定計劃，每天都有一些題給我做，并在第二天交給他檢查。

于是，第二天，放學同學們都離開了教室，我仍然在座位上，準備開始第一個任務。智杰哥，今天怎么這么慢呀，大家都走光了。陸小菲背起書包朝我走來。或許是見我還沒收拾課本，她笑嘻嘻地走近，喲，平常你都是最快的，怎么，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我跟她講述了制定計劃復習這件事，她的反應倒讓我感到很奇怪，這要是放在以前，她準會取笑我，這次卻沒有。她在我左邊坐下，打開書包，拿出一本數學輔導書，說，我爸媽說我的數學比較薄弱，需要多補補，剛剛正想著回家做題呢，我看不如我也在這里做題吧。我正琢磨著，一個人在教室，空蕩蕩的，回家的路上還會有點孤單，聽陸小菲這么一說，我忙點頭“嗯”。

就這樣，我們倆每天都有額外的學習任務，放學后都會留在教室里各自做題，然后一起回家。不過，每次陸小菲完成任務總比我慢一點，總會聽到，“馬上就好，稍微等我一下”。而我，時常會心里暗暗抱怨，怎么總是要我等你。

付出總會換回收獲。兩個學期過去了，我的復習計劃提早完成，其效果也很明顯，成績回到了上游，這些都是出乎我父母、老師所料的，對我來說也是一個驚喜。陸小菲的進步卻不是那么明顯，她的數學原本就很厲害，這是大家公認的，進步空間當然小，收獲自然較少。然而，陸小菲的計劃仍未完成，她說仍舊想留下來復習，我則出于人道主義，也留下來繼續為升學考試準備著。

升學考試結束后，我們都如愿以償，考上了那所重點中學。

上中學后，上帝把捆綁我和陸小菲的繩給解開了，我們倆被分到不同的班，她在一班，而我在二班，也就隔著一面墻。不在同一個班，我們倆之間的聯系少了許多，而且她是走讀生，我開始了住校生活，偶爾也會碰見，打個招呼，她依然會叫我“智杰哥”。

“建人”與“賤人”

楊建是我的同桌，長得比我高，比我陽光，還能玩一手籃球，唯一比我差一點的就是學習成績了。

在教室里，他經常會向我請教一些題目，我當然很樂意給他講解，這恰恰能滿足我的虛榮心。而在籃球場上，他瞬間化身成為我的教練，也許是我的肢體協調能力不夠強，所做的姿勢似乎有點別扭，他時不時會禁不住大笑，然后不厭其煩一遍一遍地演示給我看。這期間，不知道他拒絕了其他同學多少次邀請打比賽。有時，我會問，整天在這教我打球，你怎么不跟他們一起打比賽呢？他把球傳給我，一臉認真地說，我要帶著你一起跟他們打比賽。停頓了幾秒鐘，又忍不住笑著說，跟他們打比賽沒有看你別扭的投籃姿勢好笑。說完后，仍繼續傻笑，我把手里的籃球直直朝他砸過去，誰知他反應迅速，伸手穩穩接住，然后輕輕一跳，籃球像是追隨著設計好的弧線落入筐中。

一個學期后，我和楊建成為了最好的哥們，成了班里人最羨慕的一對同桌。由于楊建外向開放的性格，以及他不怎么努力學習，每天打籃球的嗜好等眾多因素，便在班里得到一個外號“建人”，或許是這個“賤人”，反正發音都一樣。聽到別人這么稱呼，他不僅沒有絲毫的生氣，還滿臉笑意的答應著。漸漸地，大伙都叫順口，我也跟著叫他“賤人”。

高一下學期期中考試過后，我和楊建對各自的成績還算滿意，又正逢學校一年一度的“高一籃球賽”，放學后楊建扯著嗓子喊，打籃球去咯。會打籃球的男生們，一窩蜂沖出教室，直奔籃球場。當然，這里面也包含我，跟隨楊建學了一學期的籃球，在班上也能當個替補球員，楊建有時故作遺憾地對我說，你要是再高5厘米準能擔當首發。我覺得他似乎在取笑我的海拔，便隨口回應，建人，你就是一個賤人。他不屑我的回應，朝我笑笑，我就是建人，怎么的。

建人喜歡上了陸小菲？

籃球賽已經拉開了帷幕，我們二班在楊建及幾個高個子同學的帶領下，連贏三場士氣正旺，作為球隊替補成員的我都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第四場比賽，也是小組最后一場比賽，我們將對陣一班，這個因缺少高個子球員，連敗三場的球隊，士氣正低落著，而一班的同學們正滿懷期待著他們的球隊在最后這場比賽拿下勝利，贏得尊嚴。

第四場比賽如期舉行，一班沒有像前幾場對陣其他班的比賽那樣低落，場上他們的隊員拼命似的進攻，場外他們的啦啦隊，尤其是女生們幾乎喊破了喉嚨，這其中就包括陸小菲。

我想，她一定是啦啦隊中最希望一班能贏下這最后一場比賽的人，因為她是一班的團支書。

盡管這樣，一班的防守還是漏洞百出，給了我們很多輕松上籃的機會。在二班啦啦隊的一片“賤人，加油！賤人，來一個！”中，楊建總是不負眾望，一次次上籃，一次次進球，比分就這樣慢慢拉開，直到一班無力回天時，楊建開始在場上活潑搞笑起來，投進球后，他會刻意向一班啦啦隊做搞笑的表情，向陸小菲做鬼臉，他用一個個表情壓制了陸小菲已經喊啞了的一班加油聲。比賽最終以我們二班勝出一班21分而結束，二班滿載全勝的喜悅，一班則延續了之前的失望和無奈。當我們全隊、全班還在談論比賽，享受勝利時，我看到了陸小菲失望的背影，跑了過去，安慰了她一番，見她臉色稍微好點，然后才回來跟楊建他們慶祝小組全勝的喜悅。

籃球賽算是告一段落了，最終我們班沒能贏下總決賽，得到了“高一籃球賽”亞軍。楊建憑借籃球賽上的優異表現，得到了班主任，同學們的高度認可，“賤人”也成了班上最熱的一個詞。

一天，他突然問我，你認識陸小菲么？聽他這么一問，我還真有點詫異，這“賤人”可從來不關心有關班干部的話題的，否則他也不會斷然拒絕大家推薦他當班長。心想，那天在籃球場，我跑過去安慰陸小菲的情景肯定被他注意到了，否則他也不會這么直接問我。我爽快地回答道，當然認識，她是我小學同學。出于好奇，我問道，怎么？有什么事嗎？建人沒有回答我，這時我注意到了他那話到嘴邊又咽回去的表情。為了掩飾他的心虛，便馬上把作業本上的物理題遞給我，讓我教他做。在耐心地教他做了一遍之后，我順口道，就按這種方法做，知道了吧？他“額”了一聲敷衍一下，又忍不住問我，那你跟她熟么？見他今天如此反常，我趁機抓住這個話題不放，一番言語上的較量后，建人最終還是說出了實情。

“高一籃球賽”時，他視線里頻繁出現一個女孩，尤其是在小組賽最后一場，那女孩加油吶喊的畫面更讓他記憶猶新。那個女孩，就是一班的團支書，陸小菲。他跟我說，對陸小菲有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只要從一班經過，視野里有陸小菲，他便感到萬分開心。我告訴他，書上說這種感覺叫作“喜歡”，你必定是喜歡上了陸小菲，還調侃道，如果需要，我是可以去幫你送情書的哦。看得出來，建人是真正喜歡上了陸小菲，他的初戀就這樣悄悄來臨。

兩封情書，一個誤會

不覺從什么時候開始，建人常在我身旁，哼一段“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周圍的同學都以為他哼王菲的《傳奇》，是在自娛自樂，也只有我知道他嘴上哼著《傳奇》，心里定是裝著陸小菲。

這樣時間久了，我開始聽的不耐煩了，于是建議他，不要再暗戀了，還是明追吧，說不定過些日子你們倆就可以牽手了。他開始準備給陸小菲寫情書，別看建人性格開朗人緣很好，自己卻不會寫情書，即便會寫，他的字也沒人愿意看。看在一頓中飯的犒勞上，我就幫他仔細地寫了第一封情書。那天下午，建人硬著頭皮，親手把情書交給了陸小菲，笑嘻嘻地走回教室，我以為他成功了。

把情書交給陸小菲之后，未收到陸小菲的回復，至少表明陸小菲并沒有拒絕楊建，這讓他足足開心了一個月，因為他已經向陸小菲表白了。一個月之后的某個星期二，我收到一封信，反復看了看收信人地址下面寫的是“王智杰（收）”，再看看寄信人，清晰的筆跡寫的是“陸小菲”。陸小菲怎么會給我寫信？收信人不應該是“楊建”么？帶著一大串疑問，我拆開了信封，讓我萬分驚訝，第一句話竟然是“智杰哥，別逗了，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字跡。”然后寫了一些少年時光的回憶。我這才知道，原來那段約定的放學復習計劃，陸小菲是有意留下來陪我的，當時我就納悶她數學那么厲害為何還要補習數學，其實她根本就沒有復習任務，只是留下來等我罷了。再往下看，她竟然說她也喜歡我，喜歡叫我智杰哥，不過現在還不能談戀愛，要我好好學習，到時考到同一所大學等等。最后，署名是“小菲”。

我想陸小菲必定是誤會了，以為這是我寫的情書，又不敢承認于是用了楊建的名字。真后悔當時幫楊建寫情書時，忽略了陸小菲是認識我的字跡的。我正想著怎么跟楊建解釋陸小菲的回信，楊建突然搶走了我手里的信紙。我愣了一會兒，正要向他解釋這個誤會時，楊建發瘋似的把信紙撕得粉碎，嚇得我都不敢張開嘴說話。他轉過身來，眼睛注視這我，拳頭緊握。我站在原地全身開始發抖，又仿佛是在等著他出手。他最終仍是沒有出手，只是冷冷地朝我說，前些天聽說，有人看到你送陸小菲回家，當時我還不信，肯定是別人看錯了，因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瞬間，他提高嗓音吼道，王智杰，這兄弟沒法做了！吼完，轉身離開。

班上最好的兩兄弟的“絕交事件”很快被傳開，事后，楊建真的跟我絕交了，我們兩個雖仍是同桌卻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很多次我都想跟他解釋，可他連看都不看我。每次打籃球，只要有我在場，他就立即走人。我想，他是真恨我了。高三，老師重新安排座位，把我排到前面去了，而楊建由于個子比較高，成績又稍差點就排在后面，在這個為高考奮斗的時段，我們各自忙著學習，我與楊建的交集徹底變成了空集。

陸小菲也聽說了我與楊建的事，當她得知自己的誤解造成了我們的誤會，為此還多次向我道歉，也向楊建道歉過。我沒有責怪陸小菲的意思，有的只是對她當時陪伴我六年級放學復習計劃的感激。

“三角情”的穩定性

忙碌的日子過的異常的快，在畢業典禮上，不知陸小菲是怎么說服楊建的，竟然把楊建拉到我身邊坐下，然后面帶微笑地說，楊建哥，說吧，這可是最后的機會咯。還未等我弄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楊建就站起來，停頓了一會，靦腆地對我說，智杰，對不起。陸小菲，在旁仍是一臉笑容，楊建哥，就只有這一句呀。楊建吸了一口氣，接著說，智杰，我們做兄弟吧。這句話也是我一直準備對楊建說的，可我沒有那個勇氣，我怕說完后得到的只是他那冷漠的眼神。我站了起來，沒有說話，跟楊建深深擁抱在一起。

典禮結束后，我跟陸小菲一起回的家。在路上，我才知道，原來她在向楊建道歉時，并解釋了自己的誤會，之后他們便成為了朋友，而楊建在知道整件事的始末后，深感慚愧，一直想找我復合，只是高三復習忙碌沒有好機會，同時跟我一樣缺少勇氣，所以陸小菲在畢業典禮這天策劃了這個復合方式。陸小菲還告訴我她的小秘密，她從小學六年級就開始暗戀我，但是到高三，她又重新審視了一遍，才覺悟那些只不過是童真的友情。

高考結束后，我，陸小菲，楊建都考上了大學，楊建被北方的大學錄取，陸小菲跟我都留在本省不同的大學。楊建還在電話里取笑我，你不會是跟陸小菲好上了吧。我笑著回答，建人的初戀女友，我哪敢喜歡，若是，你現在又喜歡上了陸小菲，抓緊吧，說不定她還是你的初戀女友。

（編輯 王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