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人人都說“我愛你”,又有多少人知道愛情這個東西?
人人看似都在尋找愛情。錦衣夜行,不是為了孤芳自賞,而是在搜尋被人愛上的可能性。不開燈的房間里,唯有手機(jī)和電腦屏幕還在發(fā)著藍(lán)幽幽的光,閃爍著寂寞的求偶信號。
大多數(shù)人在談?wù)搻矍榈臅r候,所說的只是欲望。
欲望很簡單,愛情很復(fù)雜。
人的一生中可能見過成千上萬的身體,對其中的上百個產(chǎn)生欲望,愛情卻是唯一的。只有這一個人,讓人甜蜜愛慕,苦苦思念,讓人覺得他/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可愛,讓人竟說出“至死不渝”這樣的傻話來。愛情是連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化學(xué)作用,充滿了機(jī)緣和巧合。
《詩經(jīng)》里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v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僅僅是衣領(lǐng)的一角,就讓人不能自拔。
《紅樓夢》里,賈寶玉和林黛玉相愛至深,卻從未相互說過一句“我愛你”,只有兩顆心的相互吸引和印證。賈寶玉只說:“你證我證,心證意證,是無有證,斯可云證。”愛意是不必吐露和證明的。
俄國女詩人茨維塔耶娃一生從未見過捷克詩人里爾克,卻一直和他保持著通信,寫下最動人的情詩:“我愛你,我無法不長久地愛你,用整個的天空……我不想說我吻你,只是因?yàn)檫@些吻自動降臨,從不依從我的意志。我沒見過這些吻,我敬你若神?!彼f自己追求的是“無唇之吻,無手之撫”。
這樣的愛情,是失傳已久的天才技藝,只存在于史書泛黃的紙頁,以及游吟詩人的喃喃細(xì)語里,還是寧可信其無,不可信其有吧!
馮侖說:“有一種美德被高估了,那就是愛情?!狈▏骷也祭锛亍ぜ_寫過11個殘忍的小故事,匯編成一本書,起名為《愛情沒那么美好》。
愛情真沒那么美好。
失戀的人或許不該那么痛不欲生,情人忽作陌路人或許是可悲的,但至少干凈利索,因?yàn)殁?,所以悲壯。最可悲的是,在長期的穩(wěn)定和溫情之中,愛情一點(diǎn)點(diǎn)死去。兩人都看到愛情在溺水,在呼救,在掙扎,看它沉入湖底卻無力施救。
這精神的萎縮死亡,甚至不能去控訴對方,不能去指責(zé)命運(yùn)。那些以為永遠(yuǎn)不會發(fā)生在你們身上的事情都一一實(shí)現(xiàn),你挑剔他走路的方式、愛聽的音樂,他不再能忍受你大咧咧地坐在電視機(jī)前面。
你們像是在長途火車上被安排在一個車廂的旅人,要以彬彬有禮的節(jié)制撐完這段讓人難以忍受的漫長旅途,交談只是因?yàn)榇巴獾娘L(fēng)景實(shí)在單調(diào)。這是愛情最常見的死法:你既愛他,又不愛他。
愛情沒那么美好,它并不能成為逃避平庸生活的避難所,它是平庸生活的一部分。
愛情沒那么美好,可也沒那么糟糕。只要不以成敗論愛情,就會發(fā)現(xiàn)相互扶持走了一段,承認(rèn)“愛過”就已經(jīng)是幸運(yùn)。
愛情沒那么美好,故事的結(jié)局早就寫在開頭。
(鴨梨摘自《東方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