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偵查制度比較研究——從偵查組織制度、程序制度、人事制度角度淺析

侯 錚

(河南警察學院，河南鄭州450046)

偵查制度是指一個國家中有關犯罪偵查活動的組織、程序、人事等方面的規則體系的總稱，它是一個有機的系統，而這個系統又是由組織制度、程序制度、人事制度三個子系統組成的。偵查制度是一個國家司法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受到國家的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社會歷史以及民族習慣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對中英兩國的偵查制度進行比較研究，可以更好地借鑒英國的先進經驗，為我國偵查事業的發展提供可參考的資料。

一、偵查組織制度的比較

“偵查的組織制度是指一個國家中犯罪偵查機構的設置、職權分工、內部結構等方面的規則體系。”［1］

(一)中國的偵查組織制度

就偵查主體而言，我國偵查權完全屬于國家公權力，其主體包括: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人民檢察院、軍隊保衛部門和監獄。公安機關和人民檢察院擔負了我國絕大部分案件的偵查工作。

偵查組織制度的主要內容之一就是一個國家的偵查機關的機構設置，這也是由該國的國家組織形式所決定的。由于我國在國家組織形式上承襲著上千年的中央集權模式，因此在偵查機構設置上也體現著集中型機構設置的特點。

我國的公安機關的組織機構由公安部、地方各級公安機關以及專門的公安機關組成。公安部是國務院主管全國公安工作的職能部門，是全國公安機關的指揮和領導機關，負責協調處置重特大案件的偵查工作，并且對全國各級公安機關的偵查工作提供業務指導。各省、自治區設公安廳，直轄市設公安局;各地、市、自治州、盟設公安局、處;各縣、市、旗設公安局，分別接受同級人民政府和上級公安機關領導。縣、市、旗公安局和城市公安分局設立派出機構，由公安機關直接領導和管理。上下級公安機關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

我國的專門公安機關是指設置在鐵路、民航、交通、林業等部門的公安機關，負責本系統的案件偵查工作。專門公安機關接受所在行業部門和所在地區的公安機關的雙重領導，上下級之間亦屬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

我國的人民檢察院負責有關貪污賄賂犯罪案件、國家工作人員的瀆職案件、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利用職權而實施的侵犯公民權利案件的偵查工作。上下級檢察機關的關系也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

(二)英國的偵查組織制度

就偵查主體而言，英國的偵查權利不完全屬于國家公權力，這一點由其所在的英美法系的法律制度所決定的［2］。其主體除了傳統意義上的警察機構外，還存在著民間的偵查主體——私人偵探。

就偵查機關機構設置而言，英國的偵查機構設置體現著分散型的特點，這也是由英國長期以來形成的較分散的國家組織形式所決定的。當然，隨著社會的發展尤其是二戰結束之后英國政府就國家組織形式做了調整，日益呈現出一種分散型和集中型結合的特點，偵查機構的設置亦然。在考察英國偵查機關組織形式的時候，通常分為警察系統、檢察系統和非公權力系統三大內容來考察。

1.英國的警察系統偵查組織情況

英國的警察系統主要由中央警務管理機關、地方警察機構和專門警察機構組成。中央警務管理機關指的是英國內政部的警政司，其職權包括指導與協調全國的案件偵查工作，當然根據英國的法律，這種指導與協調對于地方警察機構而言只是參考性的而不具有領導力。英國的地方警察機構除大倫敦警察廳(蘇格蘭場)直屬于內政部外，其他的均接受內政部和地方政府的雙重領導，地方各級之間沒有隸屬關系。專門警察機構是指英國附屬于行政或軍事部門的專門警察機構，如:交通運輸警察署、原子能總署警察局、內政部關稅總署稽查處、內政部毒品管理署稽查處、國防部警察局等，在一定范圍內行使執法和偵查職能。在其內部的各級偵查職能機關之間亦不存在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

2.英國的檢察系統偵查組織情況

由于英國有著根深蒂固的自訴形式的刑事訴訟傳統，所以在絕大多數的刑事訴訟中是不存在公訴人的，因此檢察系統的偵查權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是不被履行的。20世紀初，英國才在內政部下設由檢察長監督的公共追訴處，來負責有關國會和政黨選舉賄賂案件的偵查和公訴。也就是說，在英國，檢察系統可以不將其視為案件偵查的主體。

3.英國的非公權力系統偵查組織情況

英國的偵查工作主要由警察負責，但是在一些警方不便介入或無暇介入的一般性案件中，私人偵探則發揮著重要的作用，但是不得染指涉及國家機密和政府機關的案件，不得妨礙警方的犯罪偵查和執法工作。如果私人偵探在調查其受理的案件過程中發現該案為重要犯罪案件，他們應將該案移交警方處理，并有義務向警方提供全部案情材料。換言之，就是英國私人偵探雖然在歷史上曾經擔任了非常重要的偵查力量，但現如今幾乎成為一種附屬于公權力的補充性力量。

(三)中英偵查組織制度的異同

綜上所述，中國和英國在偵查組織制度上既有相同點又有不同點。其相同點在于警察系統在偵查組織機構中的重要作用以及一般化和專門化結合的偵查形式。其不同點在于:

首先，兩國的偵查權力歸屬和偵查主體不同。在中國偵查權力完全屬于國家公權力，五大偵查主體無一例外均屬于國家政府機關，而檢察機關在其中扮演極其重要的作用。在英國，偵查權力可以屬于私人，雖然如今私人偵探的偵查權限一再被法律所約束，但是也足以表明作為為國家公權力服務的私人偵探是有一定偵查權力的。檢察機關在英國只作為有關國會和政黨選舉賄賂案件的公訴機關。

其次，兩國的偵查機構組織形式不同。這一點也是由兩個國家不同的政治制度決定的。在中國實行的是一貫的中央集權的國家組織形式，偵查機構的組織形式實行的是集中型的組織形式，偵查機構的上下級之間有著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英國實行的是集中型和分散型相結合的機構組織形式，各級偵查機構之間不存在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

二、偵查程序制度的比較

偵查的程序制度是指一個國家有關各種偵查活動和偵查措施的規則體系。它主要體現在一個國家有關刑事訴訟的法律規定之中。中英兩國在這個領域有著很大的差異，主要表現在:

(一)偵查在刑事訴訟中的地位

中國是帶有大陸法系法律制度特點的國家，其刑事訴訟承襲的是典型的審問式或職權主義訴訟制度。中國的整個偵查程序具有“流水作業式”的特點，作為整個刑事訴訟的第一道工序，偵查程序并不與審查起訴、裁判程序居于同等的地位，而往往成為整個訴訟過程的中心。

英國屬于典型的普通法系國家，其刑事訴訟承襲的是典型的對抗式或當事人主義訴訟制度。對比中國而言，英國的刑事訴訟過程有著典型的“審判中心式”的特點。偵查程序與起訴和裁判地位等同，并且其起訴審查和裁判工作是可以貫穿于整個刑事訴訟過程中的。

(二)社會整體權益與個人權益的關系

在具有中央集權制傳統國家和大陸法系國家中，處理社會整體權益和個人權益這一對矛盾關系時通常把社會整體權益放在比較重要的位置，即在兩者出現沖突時，法律更注意社會整體權益的保護。中國正是這樣一個典型的國家，因此在法律制定上，各家注重對社會整體利益的保障(并不意味著不保護個人權益)。在偵查程序上也著重體現到這一特點。中國的偵查活動是在中立司法機構不參與的情況下進行的，偵查機關享有較大的權力和自由。在過程中，偵查機關進行的調查和強制措施的實施都不以庭審的方式進行。律師參與偵查程序只是為犯罪嫌疑人提供一定的法律幫助［3］，其參與偵查活動的范圍受到法律、司法解釋等的嚴格限制。作為法律監督機關的檢察機關，由于其本身又屬于國家的公訴機關，在自行偵查的案件中又屬于偵查機構，因此檢察機關在偵查程序中并不具有中立、超然的地位。

當今的英國具有相對分散的國家組織形式的傳統，受著普通法系的影響，在處理社會整體權益和個人權益這一對矛盾關系時通常把個人權益放在比較重要的位置，即在兩者出現沖突時，法律更注重個人權益的保護。英國的偵查程序貫穿著中立司法機構的監督，偵查機關在偵查各個階段受到的法律的制約相對較多。在整個偵查過程中，所有的調查和偵查措施的使用都要經過庭審的方式進行，全程接受陪審團和各級治安法院的制約。英國的法律在保護犯罪嫌疑人合法權益方面做了很大的努力，比如沉默權的使用。律師可以受當事人的委托全程參與到案件訴訟過程中，并且在法庭對抗中起著非常關鍵的作用。

(三)截然不同的預審程序

在中國，預審往往會被歸為偵查程序之一，預審的成功與否直接影響著案件偵破的情況。而在英國，預審則不被看做偵查程序而是法官在審判之前審查案情的一種活動。英國的法律規定，凡是按正式起訴程序由巡回刑事法院審判的案件，都要由治安法官進行預審(法律另有明確規定者除外)。預審并不是對被告人的訊問，其任務也不是確認被告人有罪無罪或收集證據，預審的主要功能是審查證據是否符合起訴的要求，并保障被告人的合法權利不受警方濫用職權的侵犯。從某種意義上講，預審是法官對警方偵查活動和起訴活動的審查和制約。

三、中英偵查制度區別的原因和借鑒

一個國家的偵查制度受其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社會歷史和民族習慣等的影響，換言之，這些因素也造成了國家之間偵查制度的不同。中國的政治制度在國家組織結構方面屬于中央集權制，即從國家機關設置上，上下級之間具有領導和被領導的關系;而英國則屬于典型的分散制國家，雖然在當今的偵查機構設置上體現出一些集中型的特點，但總體仍屬于分散型。中國的法律制度帶有大陸法系的特點，法律制定上更加注重對社會整體利益的保護;英國屬于典型的普通法系國家，更加注重對個人權益的保障。

這些政治傳統和法律體系特點均由兩國不同的歷史沿革長期演變而形成的，并且符合兩國的社會現實需要。當然，這些區別點并不妨礙我們借鑒學習英國的偵查制度，如在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方面，可以從立法和機構設立的角度加強偵查權的監督，更有力地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益。再如，參考英國預審制度建立證據審查制度，完善證據鏈條的合法性和權威性，從取證程序上保障犯罪嫌疑人合法權益。

［1］何家弘.外國犯罪偵查制度［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5.

［2］侯德福.兩大法系偵查模式之比較研究［J］.遼寧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5).

［3］宋佳，張目強.論我國刑事偵查權控制機制的完善——兼評外國刑事偵查權控制機制［J］.安徽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