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經貿發展前景審慎樂觀

何偉文

(中國國際貿易學會中美歐委員會共同主席)

一、2012年回顧

中美雙向貿易與投資好于全球平均水平。2012年按照中美雙方的統計，中美相互進出口增速都超過了各自對全球的進出口平均增速。中國對美出口增長8.4%，高于對全球增長0.5 個百分點。從美國進口增長8.8%，比從全球進口增速4.3%高一倍。按照美方統計，對中國出口增長6.4%，而對全球出口增長4.5%;從中國進口增長6.6%，超過從全球進口增速3.0%一倍。所以雙方在對方的市場比重都略有上升。2012年中國FDI 的流入比2011年減少了3.7%，但來自美國的投資增加了4.5%。美國實際吸引外資減少了將近一半，但是來自中國的投資增加了80%。可見中美之間接連不斷的政治分歧和經貿矛盾并不能改變合作的趨勢。中美建交30多年來的一個共同點，就是政治矛盾不斷，經貿矛盾不斷，但是經貿發展始終沒有受到大的影響。

二、2013年中美經貿發展前景審慎樂觀

(一) 美國經濟前景審慎樂觀

拉加德近期表示對現在世界經濟復蘇三種速度非常不安。一種是快速的中國，還有新興經濟體，第二個是中速的美國，第三個是低速的歐洲和日本。這三個速度不均衡，會帶來新的結構失衡。美國的發展是中速，2013年也審慎樂觀，2012年四季度GDP 雖然只增長0.4%，但個人消費開支和私人固定資本投資兩項合計占GDP 的83%，四季度累計為GDP 貢獻近3 個百分點。如果沒有庫存調整，減掉1.5 個百分點，如果沒有政府開支，規避財政懸崖風險，減掉1.4 個百分點，四季度美國經濟本來可以增長3 個百分點。因此，基本面出現增長。

其增長原因在于個人收入增加，消費增加，公司利潤增加，投資增加。從環比看，四季度個人可支配收入增長1.9%，公司利潤增長3.3%。2013年從目前來看，消費投資還是平穩增長。汽車銷售1—3月份同比增長6.4%。消費信貸在持續增長。2008—2010年消費信貸都是負增長，但是進入2011年以后是正增長，2011年流量達到934 億美元，2012年增長到1546 億美元，2013年1月份增長到2177 億美元。奧巴馬提出了新的2014年財政預算的方案，中心是減赤。減赤可以抑制經濟回升，但是不足以使之負增長，影響是微弱的。美聯儲的量化寬松政策，促使資產價格上漲，促進投資和消費，但不足以帶來強勁增長。所以2013年估計是增長2.0%，或者要超過一點，應該算還說得過去。

(二) 中美經貿前景審慎樂觀

美國經濟情況如果基本比較穩的話，就是大的前景還可以。當然經貿關系不光是美國經濟的因素，還有雙邊的因素和世界的因素。第一，合作仍然是中美經貿的基本面，而且草根基礎非常強，這一點始終如此。第二，我國產品的相對競爭優勢仍然存在。第三，世界經濟增長下半年可能要好一點。歐元區主要國家，德國現在恢復了增長，法國趨于停止零增長。所以估計中美雙邊貿易2013年增長速度可能達到10%，2012年是8%，一季度同比增長10.8%，當然這個比我國對全球的貿易速度要低，所以2013年美國可能不再是我國出口的主要增長板塊。但是從美國的進口將會加速，雙邊投資大概保持或者超過2012年的水平。

關于美國重振制造業問題，有不利的方面，也有好的一面。第一，美國重振制造業有利于我國機電產品對美國出口。工業生產指數凡是已經超過了危機前高點的，像信息處理、計算機設備、通信設備都包括在內，汽車及零部件，從全球的進口增長速度都還可以，從中國進口的增長速度更快。特別是通信設備，美國從全球的進口，2012年比2009年增長了38.3%，但是從中國進口增長98.4%;汽車零部件從全球進口增長了98.5%，從中國進口增長了110.4%，所以說這反而是一個機會，說明我們還有比較優勢。第二，也不阻礙跨國公司對中國投資。人們擔心它回流了，不投資中國了。現在的趨勢就是說在銷售地、在消費地生產，因為中國的銷售增長得更快，所以他對中國的投資不會減少，這說明美國制造業重振和海外投資實際上是互補的。

三、奧巴馬二期對華貿易基本政策取向，中美經貿關系主要問題和總態勢

習近平剛當選國家主席，奧巴馬的特使，新的財政部長杰克·盧就代表總統到北京，說明奧巴馬很期待與中國新的國家領導人進行合作。

(一)合作的一面和矛盾的一面都始終存在，兩方面都會增強，合作的一面不只是雙邊，而是全球的合作。一是因為要共同推動世界經濟復蘇，沒有中國的合作不行。二是共同應對歐債危機，因為歐債危機拉了美國經濟后腿。而美國不出一分錢，也沒有錢，所以他希望中國來支持。三是共同加強全球經濟和金融治理。雙邊領域更需要拓展中國市場，吸引中國投資，吸引中國留學生，特別是學理工科的。

(二)要從政治上、戰略上看問題。中美經貿關系還有矛盾的一面，也是基本面。熱點問題包括知識產權問題，政府采購問題、補貼問題等，但是這些都是戰術型的。主要有三大基本矛盾，政治或者戰略的矛盾，經濟體制性的矛盾，產業結構的矛盾。第一，政治和戰略上美國不認同中國的政治制度，美國骨子里還認為中國是潛在對手，非敵非友。現在炒得非常厲害的包括網絡攻擊、知識產權、高科技管制和中國對美投資的安全障礙等。

第二，經濟體制上，許多經貿熱點問題都歸結到經濟體制，不認同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定位有三種，一種是國家資本主義，第二種是寡頭資本主義，還有一種就是美國經濟戰略研究所定位中國是另外一種體制。奧巴馬定位中國是扭曲規則。這一系列問題都是這么來的。美國對中國的雙反立法非常快，從提出來到通過只需三周，還有把國企問題政治化，所以經濟性體制矛盾是全局性的，所有的個案都是載體。

第三產業結構上，中美間大致水平分工，它一方面表明了互補性，是雙方經貿合作的牢固基礎，另一方面又決定了貿易不平衡性。2005年到現在，美國對全球的貿易逆差減少了434 億美元，但對中國的貿易逆差增加了1127 億美元。中國在美國全球貿易逆差當中的比重，2005年26.2%，2012年43.2%。而這期間，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上升了30.8%。剛性的結構性矛盾始終存在，所以產生很多問題。除非貿易平衡，貿易不平衡就說你低估，或者人民幣匯率完全市場化，但是我們現在不是。如果人民幣再升值后果很嚴重，我們看看國際清算銀行公布的實際有效匯率指數，2010年6月份人民幣對美元匯率重新浮動以來，到目前為止，相對地變動，兌美元升值19.4%，兌歐元升值11.2%，兌日元升值33.8%，因為日元大幅貶值，我們再升怎么辦?

(三)要從多邊角度看中美經貿關系問題。一方面美國現在官方立場不放棄WTO 還要尋求WTO 框架內的約束。另一方面美國的重點是TPP、TTIP。將TPP 當作更大戰略的一部分，就是全面的、更高標準的FTA。TTIP是美歐聯手制訂的21 世紀的世界貿易新規則，現在日本最近宣布加入TPP，又同歐盟宣布啟動歐日FTA。中國既沒有參加TPP，也無緣TTIP，面臨兩種結果。一個是被裝到籠子里，這是美國的看法。我都談好以后，你再進來。國企、補貼、政府采購等這些問題都解決了。美國對韓國就這么干的，現在韓國已經裝進籠子里了。第二個，你不被裝進去，就邊緣。而那時候中國貿易額早已經世界第一，世界遙遙領先，卻不在他的主流貿易規則里。

四、對策建議:高處著眼，低處著手，掌控分歧，爭取雙贏

我們不要害怕這些，擔心分歧，在于我們有沒有能力掌控它，我們要兩面對兩面對話。

(一)大量增加戰略對話，把知識產權、網絡安全、高科技應該放在戰略對話里面，包括經濟對話。

(二)增強體制對話。搞什么體制是各國自己的主權，涉及世界貿易時，都必須遵守世貿組織制定的共同規則。并不是實行美國那種自由市場經濟就不會違反世貿規則了。從世貿組織1995年1月1日成立到2013年2月6日，各成員訴諸WTO 爭端解決機制的案子有456起。其中當被告最多的是美國，119 起，占總數1/4;中國只有美國的1/4。歐盟跟美國同美國經濟體制有很大差別。美國的補貼在研發，歐盟的補貼在出口。但是在違反世貿規則上沒有區別。

(三)對于TPP 和TTIP，我們要密切跟蹤和研究，同時集中力量推進中日韓自貿協定談判和東盟10 +6 的RCEP。這里一個關鍵是規模優勢。2012年，中國同東盟、日、韓貿易額是9558 億美元，美國是5161 億美元。另一方面，美國和東盟、日韓貿易額的總額加在一起趕不上美國同中國的貿易額，所以中國的分量更重。反過來看，從東盟、日本、韓國來講，這么多年來，從中國獲得的進口市場的增加額，比美國給他們提供的市場大得多。2008—2012年，中國從東盟的進口凈增加了788 億美元，美國只增加了127 億美元;從日本進口增長了270 億美元，美國才增長了70 億美元;從韓國進口增長了564 億美元，美國才增長了108 億美元。美國只關心給自身增加多少出口，增加多少就業。全是講單贏，不講雙贏，而我們是講雙贏的，所以我們的吸引力更大。

(四)低處著手，扎扎實實推進中美經貿合作，積無數小雙贏為大雙贏

1. 埋頭推進對美國直接投資。2012—2015年，平均每個月對美國投資6 億～7 億美元，2016—2020年，每個月投資10 億美元，到2020年累計投資1000 億美元，就可以從根本上穩定中美經貿關系。

2. 中美貿易的增長方式需要轉變，特別是對美國的出口，要向全產業鏈的設計、融資、生產、營銷、服務全面合作發展。

3. 草根合作越多越好，但是不能以政府為中心。現在美國州長紛紛到中國來，但地方合作必須以項目為中心，以企業為主體，政府起促進和保障作用。

五、不斷學習、不斷研究新情況

我們應當既有遠慮，又有近憂。遠慮是形勢不斷變化，現在世貿規則體系最后文件是二十年前1993年底達成的。世界發生很多變化，中國即便成為世界第一經濟大國，卻有可能主導不了世界貿易的規則，也主導不了世界金融規則。近憂，現在我們要改革開放，不改革死路一條，對中美經貿而言，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