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管理創新的倫理路徑研究*

王 瑩

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發展和社會進入轉型期，人們的社會生活也隨之發生了巨大變化，社會中出現了許多新情況、新問題、新矛盾，導致了不平衡、不和諧現象的時有發生，使我國社會管理面臨著許多新挑戰。因此，創新社會管理模式、提高社會管理水平已成為當前我國社會管理的一項重要而緊迫的任務。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要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推動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要加快形成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調、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管理體系。但社會管理創新是一項復雜的社會工程，要實現十八大提出的社會管理目標，除了發揮法律和行政等制度方面的強制力作用外，充分發揮倫理在社會管理中的軟作用，使倫理與制度相互支撐、共同作用，是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的一個重要內容和途徑，也是我國社會管理創新的必然要求。

一、發揮倫理在社會管理中的作用是我國社會管理創新的必然要求

發揮倫理在社會管理創新中的作用，是當前我國社會管理現實的需要，是實現社會管理任務的需要，也是調整社會管理的核心——人及其各種關系的客觀要求。

1.當前我國社會管理面臨的問題亟待強化倫理的作用。當前我國社會管理中存在著諸如食品安全、環境污染、資源浪費、貪污腐敗盛行等一系列問題，這些問題的出現既有管理理念落后、管理主體單一、管理機制不健全、管理制度不完善等方面的原因，也有監管不力、管理不到位方面的原因，同時造假、制假者唯利是圖、見利忘義、社會責任感缺乏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社會管理創新承載著價值理性和工具理性，不僅意味著管理理念、管理技術和管理方法的創新，同時也包含著對倫理等價值理性的思考、選擇和堅守。因此，在目前我國的社會管理過程中，倫理仍然是法律和行政組織權力之外不可或缺的力量，具有重要的時代意義和實踐作用。

2.實現社會管理的目標需要發揮倫理的作用。社會管理的基本任務包括協調社會關系、規范社會行為、解決社會問題、化解社會矛盾、促進社會公正、應對社會風險、保持社會穩定等。其中，協調社會關系離不開人的道德素質和道德境界的影響；規范社會行為也離不開倫理，因為道德規范本身就是社會規范中的重要內容；解決社會問題和化解社會矛盾的核心是利益分配問題，要解決好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問題，必須要正確處理好個人利益與他人利益、個人利益與社會整體利益的關系，這是個基本的倫理準則；促進社會公正更是社會倫理的價值導向。

3.人及其各種關系的調整離不開倫理。社會管理歸根到底是對人的管理，是人自身、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等各種關系的規范與調理。人的理想信念、責任感、榮辱觀、價值觀等都會直接影響到社會秩序和社會管理水平。從根本上說，社會管理的根本目的之一就是構建和諧的社會秩序，而和諧的社會秩序的建立需要依靠規范來約束人們的行為。規范的種類很多，如法律、章程、守則、命令、公約、民俗等，其中最主要的是法律規范、行政組織規范和倫理規范。與法律規范和行政組織規范的強制力相比，倫理依靠的是社會輿論、傳統習慣和內心信念等非強制性力量，因而，倫理在社會管理中的作用是其他制度等強制力所無法替代的。

二、倫理在社會管理中的作用

在社會管理中，倫理具有教育、調節、溝通和激勵功能，發揮好倫理的這些功能，對于構建和諧社會、實現社會管理創新具有重要意義。

1.倫理在社會生活中的作用。社會管理包括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社會生活大致可以劃分為職業生活、公共生活和家庭生活三個領域，每個領域的正常運行都離不開倫理道德的制約。在職業生活領域，倫理能夠促使決策者在多重利益關系中正確理解和把握自身的倫理責任，在出臺決策時會堅持以人為本原則，這樣決策的結果才會更科學、更民主；決策的實施者也能忠實地貫徹執行黨和政府的各項政策，自覺地維護黨和人民的利益。在公共生活領域，倫理有助于人們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確立正確的公共生活準則，改善社會風氣，提高社會道德水平。在家庭生活領域，倫理有助于協調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促進和諧家庭的建設，進而促進社會的和諧穩定。

2.倫理在社區建設中的作用。倫理在社會管理中發揮作用的重點在社區，因為社區是社會管理組織的基礎單位。從參與主體看，目前在我國，有的地方社區管理的參與主體比較單一，基本上以政府管理為主，也有很多地方社區管理的參與主體是多元的，主要包括政府的參與、社會組織的參與以及社區居民的參與等。在社區建設的實踐中，多元主體參與下的社區管理，其各個參與主體之間相互配合、相互支持，形成聯動機制，解決了社區管理中的很多難題。從管理模式看，很多地區將政府管理、志愿者服務與居民的自我教育、自我服務、自我管理、自我監督統一起來，充分調動社會力量和居民自身力量參與社區管理，大大提高了社區服務的質量和水平。在這方面，石家莊建南社區的做法值得肯定。石家莊建南社區獨創了“四位一體”管理模式，“四位一體”管理模式是指社區黨委、社區居委會、物業公司和業主委員會每周召開一次“四位聯席會”，交流各方在社區管理中遇到的問題，集中討論，聯合解決。“四位一體”社區管理機制實施以來，有效地解決了該社區管理中的眾多難題。“四位一體”管理模式還將志愿者隊伍融入到社區管理中，使整個社區的管理煥發出勃勃生機。建南社區于2009年成立了志愿者服務站，并使志愿服務走上了規范化、制度化、功能化、品牌化的道路。在10支志愿者隊伍中，“空巢幫扶隊”和“治安巡防隊”最能體現社會管理的特點。空巢幫扶隊與空巢老人結成“一對一”幫扶對子，定期到老人家中慰問，幫做家務，代辦各種事務，每周還會有一個小組的學生到空巢老人家里聊天、表演節目，為老人排解孤獨。治安巡邏隊的志愿者們10多年來義務為社區安全服務，即使是老人們在出門散步的時候也不忘巡邏放哨。如果石家莊建南社區的做法是城市社區建設的一個范例的話，那么，石家莊藁城市崗上村的好人好事“功德錄”，則是農村社區管理突出加強倫理道德建設的一個亮點。從1982年開始，該村村民每做一件好事，就記到《功德錄》上，大到拾金不昧4萬元，小到拾一串鑰匙。剛開始是3年記1本，后來是1年記3本，再后來是1年記10本。不僅如此，崗上村每年都會召開道德評議會，評選出好媳婦、好婆婆、模范丈夫、遵紀守法光榮戶。這項工作抓了30年，效果非常好。“全國文明村”還成了金字招牌，吸引著企業和商戶前來投資，2011年，崗上村產值達6個多億，村民們早就住上了寬敞明亮的樓房，生活也有了很大改善。

3.倫理在企業管理中的作用。倫理是社會經濟活動秩序中不可缺少的條件之一，從這個意義上說，現代企業既是經濟實體，又是倫理實體。倫理在企業管理中發揮作用主要體現在下面四個方面。一是對企業的價值追求起引導作用。任何企業都要追求自身經濟效益的最大化，但當企業利益與社會整體利益不一致時，企業利益應當服從社會整體利益。如，企業以破壞國家的自然資源、污染環境為代價獲取利益的行為就是社會倫理和國家法律所不容許的。二是促進企業確立可持續發展的生產倫理準則。保護環境、推動社會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是企業的社會責任。企業應當積極改進生產技術、生產方式和生產工藝，努力降低自然資源和能源的消耗；遵守清潔生產、減少排污的生產倫理準則，把企業發展與環境保護統一起來；向社會提供生態型的綠色產品，開展綠色營銷。三是增強企業對消費者的責任感。企業應當為消費者提供安全、優質、價格公平的產品和滿意的服務，履行產品質量和服務質量的承諾。四是對企業員工的思想道德具有教育作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在幫助企業員工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方面能夠起到引領作用；對企業員工的理想信念教育，可以增強他們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以減少不和諧現象的發生；對企業員工的責任意識教育，有利于增強他們的歸屬感、社會責任感，激發其工作熱情，進而提高勞動生產率。

三、倫理在社會管理中發揮作用的實現路徑

倫理在社會管理中發揮作用主要是通過黨委、政府的領導，社會基層組織和民間組織的參與，公民個人的參與等三個層面共同努力構建社會倫理管理體系來實現的。具體來說，主要體現在下面三個方面。

1.管理層面。管理層面主要指社會倫理管理體系中的黨委領導、政府負責層面，也就是執政黨、國家機關和全體公職人員在進行社會管理中發揮作用如何注入倫理思想的問題。這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決策層面。執政黨和國家機關在進行經濟調節、市場監管、社會管理、公共服務時要體現立黨為公、執政為民的理念，要堅持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要積極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建設，凝聚社會精神力量，鞏固全黨和全國各族人民的共同思想道德基礎；要推進倫理的制度化建設，設立倫理委員會，以倫理的方式調節和處理社會管理中的矛盾與糾紛。二是管理者個人層面。全體公職人員應該恪守職業道德，確定職業倫理準則，要以為人民服務的精神實施管理。這需要加強國家公職人員尤其是各級領導干部的道德建設，使他們既要以職業道德規范自己的言行，又要恪守社會對每個人的基本道德準則要求。公職人員是否按倫理和正義的原則行事、是否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是否清正廉潔，對廣大社會成員具有強烈的示范和引導作用，直接影響著民德和民風。

2.社會層面。社會層面主要指社會倫理管理體系中如何發揮各種社會組織的參與、協調作用，也就是說要發揮好基層組織和民間組織在社會管理中的作用。民間組織是由一些因共同的目標、志向、興趣、利益的人自發組建起來的社會組織，他們所從事的公益性、利他性活動體現著社會道德價值，民間組織的成員正是在民間組織的這種公益性、利他性活動中培養起責任、合作、利他的精神的，形成了自我管理、自我發展、自我約束的習慣和能力，他們是社會管理中不可或缺的一支民間力量，發揮著重要作用。例如，目前我國民間組織開展的環境保護、幫助弱者、扶貧濟困等活動，有利于促進全社會形成熱心公益、助人為樂、團結互助、和諧包容、共同發展的社會氛圍和道德風尚。又如，前段時間中央電視臺報道的成都市曹家巷在舊城改造過程中，充分發揚民主，體現民意，由居民自主成立了“自改委”，拆遷中的動員工作與思想政治工作都由居民自己來做，這樣能及時溝通政府與居民之間的信息，幫助政府解決和處理舊城改造中的矛盾和問題，效果比政府拆遷還好。

3.個人層面。個人層面主要指社會倫理管理體系中公民個人參與社會管理時發揮正能量的問題。公民是社會主體，是社會管理的重要力量。公民參與社會管理就是要發揮人民國家人民管理的作用，引導公民依法、理性、有序地參與到社會事務的管理中。事實上，公眾的廣泛參與所產生的監督、建立、選擇等積極性后果，不僅可以緩解政府的壓力、減輕市場部門的偏差，還可以為公民表達意愿、反映訴求提供場所，這樣，政府和公民之間的溝通會更順暢，民意、民情傳遞會更及時，社會對其成員需求的反應速度會更快，反應機制會更健全。社會管理中可以通過公民的志愿者活動、義務服務等方式提高公民參與社會管理的積極性；同時要發揮好道德模范、先進典型的作用，因為道德模范人物的善舉不僅承擔了一定的社會工作，對社會管理起到了促進作用，他們崇高的道德精神也成為了社會的道德典范，引領著時代的道德風尚；還要加強對公民的社會道德教育，提升公民的個體道德素質和社會參與能力，以便更好地服務社會，提升社會管理的整體水平。

四、倫理與制度在整合與互動中推動社會管理的創新與發展

倫理與制度是不可分割的有機體，在社會管理中對任何一方的忽視與偏廢，都將影響社會管理的效果，都無法實現社會的和諧發展。所以，推動社會管理創新，除了充分發揮法律規范、行政組織規范和倫理規范的作用外，還必須將制度與倫理的功能進行整合，形成一種互動機制，這樣才能在相互依托、相輔相成、合力攀援中提升社會管理水平，最終實現高效的社會管理。

1.倫理與制度有共同的價值導向和價值標準。二者都追求社會的和諧和有序運轉，都追求社會的公平、正義、民主、平等，都要求維護人權和人的尊嚴，因此，有整合與互動的理論基礎。

2.倫理與制度在功能上相互補充，在實施過程中相互憑借，在內容上相互吸收，在管理手段上相互補充。倫理與制度是社會管理的兩翼：倫理具有內在的約束力，制度具有外在的強制力；倫理表現為自律，制度表現為他律；制度作為一種外在的強制力，在社會管理中具有威懾作用，是倫理發揮作用的保障；倫理對制度在社會管理中作用的發揮也可以起到調節、教育、溝通和激勵作用。因此，倫理與制度能夠在社會管理中既各司其職，又相互支持，在整合與互動中共同推動社會管理的創新、發展。

3.從倫理的視角看，任何制度都是以一定的倫理規范預設為其前提的，倫理之于制度的先在性和基礎性是不言而喻的。制度的制訂與實施，脫離不了相應時代的倫理文化背景和道德動機；制度的內涵表達是由一定的價值導向支配的，因為應當之事必須是善的才具有價值意義和實踐根據。倫理是衡量與評價制度是否具備正義性要求的價值尺度，也是評價社會結構和制度運行是否合理、規范的價值尺度。倫理之于制度的作用，對于保持社會的穩定與和諧、減少社會風險和社會動蕩至關重要，同時也是現代社會進行制度安排和制度創新的重要依據。任何制度欲發揮規范效力，必須具備倫理上的正當性，即必須符合正義性的要求。因此，制度是以一定的倫理道德為基礎的。

4.從制度的角度看，制度本身應當蘊涵倫理精神，并為倫理在社會管理中發揮效力提供保障和制度性支持。只有從制度的視角來關照倫理，才能切實保障“以人為本”的社會管理理念的落實，才能使社會管理有利于保護人民群眾的利益，才能激發群眾參與社會管理的積極性。近年來我國發生的諸多道德公共事件說明，倫理的發展、社會良好道德風尚的持續和建設必須要有制度的保駕護航。要從制度層面來真正保障誠信、責任感、信任、助人為樂等美德的發揚和傳承，為倫理在社會管理創新中發揮作用提供制度力量的支持。

5.倫理只有與制度結合才能更好地發揮其功能。我們知道，當代中國的社會管理主要是通過社會規章制度的運行來保障實施的，制度實質上就是社會管理活動中的技術性層面，它是管理活動得以開展的物質載體。而從制度的發軔和設計以及實施的有效性上看，倫理是重要的精神基礎。從現代社會管理理念來看，制度就是規范管理人的行為及人與各種關系的規則系統，由正式規則、非正式規則和規則實施機制組成，其中，倫理觀念和規范就包含在非正式規則之中，甚至是其核心構成。但倫理畢竟只是精神層面的東西，沒有強制力作為其實施的保障，是很難發揮作用的。所以倫理約束作為一種管理方式，只有和制度相結合，才能更好地發揮自身優勢，才能在促進社會秩序走向良性循環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發揮倫理在社會管理中的作用，主要是社會管理實踐中的問題，所以還需要在實踐中進一步摸索。同時，它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我們不斷地、持續地進行研究和探討。我們相信，只要全社會形成共識，共同努力，一個完善的黨委領導、政府負責、社會協調、公眾參與、法治保障的社會倫理管理體系一定會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