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深陷血腥暴力怪圈

●本報駐埃及、德國特派特約記者 劉睿 青木●本報記者 劉洋●柳玉鵬 汪析圖片說明：27日，混亂局面依舊出現在開羅解放廣場。 “又是埃及。”當古城開羅彌漫起催淚瓦斯的白霧，蒙面青年與警察的“群毆”傳出41人死亡的消息，人們發現尼羅河畔這個古老文明在它經歷新的“革命”兩年后，有了張不光彩的血色名片——暴力。上周末持續升級的騷亂中，去年2月有74名球迷慘死的塞得港再次成為最血腥之地，僅26日死亡人數就超過30，而導火索是涉嫌參與慘案的21名球迷當日被宣判死刑，他們的親友竟決定劫獄。“新政府對塞得港失去控制”，西方媒體昨天如此渲染埃及之亂，他們想要奚落的似乎不僅是總統穆爾西的顏面，還認定他和前統治者穆巴拉克一樣失掉了民心。埃及內外的分析家則一致認定，“對革命失望”是埃及混亂最本質的心理動因。于是推動埃及民主的西方也被人詰問：為何兩年過去，尼羅河畔依舊是似曾相識的亂局？葬禮上槍聲大作 “27日，埃及塞得港，數千人聚在一起，為前一天騷亂中的31名死者舉行葬禮，突然槍聲大作，人們四散奔逃。”法新社昨天這段場景描述成了埃及最新一輪動蕩仍未消散的有力證據。同日，埃及首都開羅，警民沖突除了在解放廣場繼續上演，蒙面示威者還連夜占據了連接東西開羅的“十月六日大橋”，焚燒車輛，與警方對峙。《環球時報》記者趕往解放廣場時，沿途能看到許多被燒毀的輪胎、玻璃碴和大量雜物。路透社當日的報道則像一篇騷亂日記：“暴力沖突第四日，累計死亡人數達到41。” 埃及新一輪反政府示威始于24日，一些反對穆斯林兄弟會政府的示威者從那一天便開始籌劃在25日革命兩周年紀念時搞大示威。《紐約時報》說，“反政府戰斗”25日在開羅、蘇伊士、亞歷山大等埃及多座城市打響，當日有兩名警察和7名示威者死亡。蘇伊士還發生抗議者洗劫警察局，釋放25名被拘留者，搶走大量武器的惡性事件。BBC則稱，埃及全國27個省中有12個出現暴力示威。 事態在26日變得更加血腥，原因與去年一場球迷沖突有關：去年2月1日晚埃及足球甲級聯賽中，塞得港球隊馬里斯坐鎮主場3比1戰勝來自首都的豪門球隊阿赫利，但賽后主場球迷追打客隊球員和球迷，釀成“74名球迷死亡，千人受傷”的埃及史上最嚴重足球騷亂。時隔一年，埃及人普遍懷疑騷亂發生的真正原因是前總統穆巴拉克的支持者蓄意報復曾在“1·25革命”中出了大力的阿赫利球迷。據當地媒體報道，事后共有68名馬里斯球迷和9名球場當值警察被捕（涉嫌瀆職）。26日，開羅法院宣布對他們中首批21名嫌犯的判決——死刑。 “真主至大！”法新社說，在開羅，法庭內外的死難者家屬一聽到判決便陷入女人哭泣、親人擁抱的歡呼中。塞得港卻是完全相反的場景，被判死刑者的親友和支持者武力沖擊關押他們的警局，市內槍聲四起，襲擊者甚至切斷通向塞得港的道路，還封鎖了火車站。據統計，26日有31人死于塞得港騷亂，300多人受傷。法新社稱，27日該市又有一名年輕人死于槍擊，傷者數量突破400。另有報道說，埃及軍方已向塞得港、蘇伊士等多座城市派兵。總統穆爾西取消外訪計劃主持國家防務委員會會議（參與者為軍方高層），該委員會呼吁人們和平表達訴求，并提議進行政治對話。兩年來暴力循環 26日晚8時，埃及內政部發言人承認安全部隊無力遏制暴力，敦促政治人物和愛國領袖出面平亂。《紐約時報》據此說，埃及新政府正在失去對塞得港的控制，“目前不清楚這個毫無經驗的政府會如何奪回對塞得港的控制權，是殘酷鎮壓暴徒，還是向暴徒妥協，不論選擇哪一種都會在開羅乃至全埃及激起更多街頭暴力。” “埃及的喋血街頭：從解放廣場的怒火到塞得港的足球暴力”，《時代》周刊以此為題說，塞得港局勢與埃及革命及革命后發生的一切密不可分，穆兄會總統穆爾西已接替革命中下臺的穆巴拉克，成為埃及人的新靶子。文章說，上周五解放廣場示威現場，當其他抗議者失去斗志時，“活動家”阿納尼用圍巾遮住眼睛，在催淚瓦斯的煙霧中繼續用麥克風喊話：“朋友們，我們曾以為穆巴拉克是世界上最卑劣的人，但穆兄會比他更加卑劣”。文章還說，埃及反穆兄會勢力大增的另一個標志是一個叫“黑色軍團”的組織25日在示威中公開亮相，并宣布要與警察作戰。埃及的一些“老革命”嘲笑他們是一幫玩化妝游戲的小孩，“顯然是《V字仇殺隊》看多了”，還有人擔心他們的極端行為會給穆爾西留下把柄，攻擊反政府人士是極端破壞分子。 “尼羅河畔的一切似曾相識”，黎巴嫩《每日星報》說，穆爾西治下的“新埃及”就像一個令人失望的“舊政權復制品”，甚至還不如舊政權，比如穆爾西當政200天里埃及出現的“侮辱總統”訴訟數量竟然是穆巴拉克當政30年類似案件數量的4倍。文章說，別的“革命國家”慶祝革命時都是一派歡愉，今天的埃及卻讓人懷疑2011年1月是不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紐約時報》說，埃及革命周年爆發戰斗的心理動因除了包括人們對伊斯蘭主義領導人上臺的不滿，還包括對革命至今沒有成果的失望。 埃及《金字塔報》27日說，目前埃及經歷的局面或許比兩年前推翻穆巴拉克時更危險。兩年前，積壓已久的民怨沸騰，唯一目標是推翻獨裁政權。但現在，情況糟糕得多，因為任何人都可以為了自己的利益訴求上街游行，制造混亂。看看同樣經歷過“阿拉伯之春”的國家突尼斯和利比亞，雖然國內可能也面臨困境，但并沒有像埃及一樣發生如此大規模的流血沖突。兩年來，埃及似乎一直處于無政府狀態中，埃及人的食品、社會正義和人格尊嚴都在消失。如果這樣的局面僵持不下，埃及將走上一條持續動蕩甚至分裂的不歸路。誰為“尼羅河慘案”負責 “一場足球賽也能演變成政治騷亂”，德國新聞電視臺27日感慨說，金字塔已成為昨天，如今暴力和流血沖突成了埃及的代名詞，“阿拉伯之春”帶給埃及的不是民主、穩定和富裕，卻是革命接著革命。該報道的標題是，“尼羅河上的慘案仍在上演”。 這是誰的錯？在埃及內部和西方輿論場，都有人認為錯在穆爾西，批評他“竊取埃及革命果實”。美國喬治敦大學教授辛西婭在CNN網站撰文說，埃及人也許不知道他們想要什么，但他們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他們顯然拒絕接受一個新的壓迫政權，而穆爾西正在試圖搞新的集權。辛西婭還說，美國也錯了，并且是又一次在埃及犯錯，華盛頓對穆爾西政權的承認說明它又一次沒能和埃及人民站在一起。 美國《外交》1/2月號題為“阿拉伯之春的幻象”的文章說，隨著2011年民眾示威席卷阿拉伯世界，許多美國決策者和分析家希望示威運動將給該地區帶入一個新時代。最初的結果確實鼓舞人心。不過，進一步民主化的前景變得暗淡。阿拉伯世界大多數國家并未政治轉型，那些開始自由化的國家，如今面對維持秩序、保住勝果和繼續前進的困難。文章告誡美國，中東的社會和經濟條件都沒成熟到能推進民主的時候，美國急不得。美國《外交政策》則認為穆爾西與穆巴拉克同屬納賽爾風格，埃及當下的亂局說明納賽爾時代已進入垂死喘息。 3月9日，開羅法院將對塞得港足球慘案其余嫌疑犯宣判。有分析稱，如果阿赫利球迷認為正義沒得到伸張，暴力活動恐怕還會升級。“俄羅斯之聲”27日說，如果埃及爆發反對穆爾西的新革命，將注定是一場腥風血雨的革命，上次的革命已經有了這樣的教訓：從革命中得到好處的不會是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