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潮清,劉思峰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江蘇南京210016)
隨著世界經濟發展越發呈現出區域化特征,新的國際分工也更多地按照區域競爭力進行布局。在科技日新月異的當今形勢下,創新能力已經成為各地區建立國際競爭優勢的決定性因素。作為區域創新能力提升的基礎,區域創新體系建設被各個地區提升到戰略高度。各個省份根據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需要,結合創新型國家建設和國家創新體系建設的總體要求,大力推動了省域創新體系建設。多個省份的創新投入和創新產出成倍增長,區域創新體系建設已見成效。
隨著區域創新體系對區域發展支撐作用逐步顯現,區域創新體系的研究也日趨增多。20世紀90年代英國經濟學家庫克(Philip Cooke)提出了區域創新體系(Regional Innovation System,RIS)的概念。此后,大量的學者都開始投入到對區域創新體系的研究中來。不少學者試圖給區域創新體系進行定義。Nelson(1993)認為區域創新體系是為引導創新產生的區域性的制度、法規、實踐等組成的系統[1];Philip Cooke等(1997)將“區域”、“創新”和“體系”作為了“系統性創新”的重要延伸[2];荷蘭學者Jan G.Lambooy(2002)認為區域創新體系是由區域生產中的合作者組成的互動的、動態的結構[3];David Doloreux等(2003)研究認為,區域創新系統理論包含兩方面的內容:一是創新活力即企業與“知識組織”的密切關系,二是區域是一個政體,即它可以通過某種治理安排來促進和支持這些關系[4]。對區域創新系統概念的研究使得學者們對創新系統本身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Michaela Trippl等(2007)從系統性角度出發,認為一個區域創新體系由知識創造和擴散子系統、知識應用和開發子系統、區域政策子系統、區域知識流和技能以及區域社會經濟制度因素這5個核心子系統構成[5]。J.Revilla Diez等(2009)也從系統的角度概括區域創新體系由制造和服務型企業、知識密集型商業服務、知識生產和傳播機構、人力資本、中介機構、區域政策制定和監管機構六大要素組成[6]。Tom Broekel等(2010)則對德國97個地區影響區域創新的因素進行了回歸分析,將70多個RIS影響因素綜合為12大因素:企業研發人員數、產業特征、城市化程度、就業結構、經濟結構、大學和技術學院數、人力資本質量、潛在的人力資本、公共研究機構數、財務狀況、企業成立情況和區域吸引力[7]。
國內學者對區域創新體系的研究也非常深入。柳卸林(2003)分析了區域創新體系的內涵、成立條件極其意義[8];官建成(2003)闡述了區域創新系統的研究分析框架測度指標體系以及研究內容[9];劉鳳朝(2005)研究了遼寧和東北老工業基地的區域創新體系建設問題[10-11];官建成(2005)運用DEA模型分別對創新活動的技術有效性、經濟有效性以及綜合有效性進行評價,認為大部分地區在不同階段的創新績效處于不同的梯度[12];周柏翔(2007)認為創新的源泉可能來自不同的節點,應有計劃有步驟地構建區域創新體系網絡結構模式[13];謝慶紅(2010)總結了國內外學者對區域創新體系概念的不同界定,就國內外學者對區域創新體系模式的分類進行了歸納和總結,構建了我國高新區/二次創業階段創新體系模型[14];魏江(2010)提出了開放式區域創新體系的內涵、特征和系統構建,分析了開放式區域創新體系對產業集群發展的作用機理[15];柳卸林(2011)全面論述了均衡的區域創新體系構建問題[16]。
區域創新體系建設的研究包括了區域創新體系的概念、內涵、模式、構建方式、績效評價等方面內容,但是對區域創新體系建設狀況和發展水平的研究尚不深入。本文則提出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通過對我國各個省份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的評估,對各個省份區域創新體系發展狀況進行測評,辨析各個省份區域創新體系建設水平的差異,研究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對區域創新投入產出效率的影響,并以此為依據對我國省域創新體系建設提出一些對策建議。
成熟度模型描繪的是一個系統(人、組織、技術、管理等)隨著時間的推移經過若干不同成熟度水平層級的發展而達到最高水平的過程[17]。美國的卡內基·梅隆大學軟件工程研究所(SEI)于1987年組織開發的軟件過程能力成熟度模型(CMM),是最早的成熟度模型[18]。參照CMM的思想,隨后出現了數十種成熟度模型,并廣泛用于項目管理、創新聯盟和企業能力等領域的研究[17,19-20]。區域創新體系是由知識創造和擴散子系統、知識應用和開發子系統、區域政策子系統、區域知識流和技能以及區域社會經濟制度因素等多個子系統組成的復雜大系統[5],具有明顯的整體性、開放性、自組織性和動態性特征。這就決定著區域創新體系也是在不斷發展演化并逐步走向成熟。而國內外學者有關區域創新體系的研究成果表明:在一個成熟的區域創新體系中,一大批富有活力的創新主體(企業,高校,科研機構,科技中介等),凝聚資金、人才等創新資源,通過一些高水平的創新載體緊密聯系,協同創新,積極開展創新活動。基于此,本文提出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的概念,用以描述和總體測度區域創新體系的發展水平。通過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評估,對一個區域創新體系中區域創新主體創新功能發育程度、創新資源獲取能力、創新載體建設水平、區域創新活動活躍狀況和區域創新網絡協同性進行綜合評估和度量。
本文以區域創新體系主體發育度、創新資源富集度、區域創新載體建成度、區域創新活動活躍度、區域創新網絡協同度為一級指標,通過兩輪專家調查,構建了區域(省域)創新體系成熟度評估指標體系,如表1所示。其中第一輪專家調查共發放問卷81份,回收有效問卷55份,以70%為閾值篩選確定了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評估的二級指標;第二輪對第一輪有效反饋的55為專家進行了權重調查,回收有效問卷31份,得到了各個指標權重。

表1 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評估指標體系
我國各個省份經濟發展懸殊較大,區域創新體系建設也存在類似差異。通過對各個省份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的評估,可以揭示各個省份在區域創新體系發展存在的不同。考慮到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評估指標取值上呈現了較明顯的兩級分化態勢,不具備正態分布等典型分布的特征,所以采用灰色聚類對對我國各省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進行評估。根據表1的指標體系,將每個指標劃分成“高”、“中”、“低”三個灰類,通過灰色定權聚類,得到我國31個省份的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的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評估結果
評估的結果表明我國31個省份中,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屬于“高”灰類的是北京、上海、江蘇、浙江、山東和廣東6個省市,而同期這個6個省市的人均GDP排在全國的前六位;區域從創新體系成熟度屬于“中”灰類的是天津、遼寧、黑龍江、安徽、福建、河南、湖北、湖南、四川和陜西10個省市,而同期這些省市的人均GDP排在國內中游水平;其他15個省市自治區的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屬于“低”灰類,除內蒙古自治區(礦產資源優勢)外這些省市自治區的同期人均GDP也明顯偏低??傮w而言,我國各省區域創新體系的成熟度的差異和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非常相似。
自2003年以來,各省市自治區相繼制訂了區域創新體系建設的規劃并出臺了系列的政策措施。從收集到的29個省市自治區區域創新體系建設規劃或相應的研究報告(來自各省市自治區科技廳網站)中可以發現,各省市自治區對區域創新體系建設的主要目標、總體思路和關鍵措施都做了明確的規劃,在具體創新政策方面差異較小、相似性較高。因此,相對于政策環境,經濟發展階段對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的約束要更為明顯。在經濟相對發達的地區,各種經濟資源相對充足,對創新人才的吸引力也更強,能夠更加容易地聚集各種創新要素;市場更加活躍,對各種創新要素的組織和利用更加高效;產業結構相對高級,產業對創新的需求更大;商業模式更加新穎,創新成果的出路更加通暢。所以部分省市自治區盡管規劃了較高的區域創新體系建設目標,在區域創新體系建設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但受區域經濟發展階段限制,很多目標未能如期實現。
另外,在評估結果中值得注意的是各個省市的區域創新體系主體發育度、創新資源富集度、區域創新載體建成度、區域創新活動活躍度、區域創新網絡協同度表現出了高度的一致性。這說明區域創新體系建設是一項系統工程,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的各個方面高度關聯。
創新投入產出效率長期受到關注。本文以新產品銷售額表征創新的經濟產出、以發明專利授權量表征創新成果數量,分別以R&D經費和R&D人員表征創新的財力和人力投入,研究區域創新的投入產出效率。并同樣采用灰色聚類對其進行綜合評估,將其分成“高”、“中”、“低”3個灰類,評估結果如表3所示。
評估的結果表明我國31個省份中,創新投入產出效率屬于“高”灰類的是吉林、上海、江蘇、浙江、廣東和重慶6個省市;投入產出效率屬于“中”灰類的是天津、遼寧、安徽、福建、河南、湖南、四川、廣西、貴州和寧夏11個省市;其他14個省市自治區的投入產出效率屬于“低”灰類。值得注意的是,發達省份區域創新體系更加成熟,對科研經費和人才等創新資源的積聚能力更強,在一些創新投入產出效率指標上的表現并不高,說明部分省市科研投入的邊際產出遞減的現象仍存在[21]。此外,北京市的區域創新體系的成熟度高、創新投入產出效率低,主要是由于北京的高校和科研機構云集,科技人才隊伍龐大尤其是高層次R&D人員數目眾多,承擔了大量的全國各地的科研任務,很多創新成果在外地落戶和統計,造成了創新投入產出效率的“虛低”。

圖1 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與創新投入產出效率的關系
以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為橫坐標,以區域創新投入產出效率為縱坐標,可以進一步分析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與創新投入產出效率的關系。由于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和區域創新投入產出效率各有三個灰類,共形成了9個方塊,如圖1所示。31個省份中22個處在了對角線的方塊中,說明了超過三分之二的省份,其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和創新投入產出效率均屬于同一灰類,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與投入產出效率的存在較大關聯關系。作為一個復雜系統,區域創新體系越成熟,其功能就越健全,創新投入產出轉化能力就越強,投入產出效率也就越高。

表3 我國各省份創新投入產出效率灰色評估結果
本文的研究表明,區域創新體系是一個系統工程,區域創新體系主體發育度、創新資源富集度、區域創新載體建成度、區域創新活動活躍度、區域創新網絡協同度表現出了高度的一致性。所以在區域創新體系建設過程中,主體培育,資源投入、載體建設、協同機制等必須全面推進。例如,山東的區域創新體系主體發育度“中”,尤其是高新技術企業的比重不高,造成創新網絡協同度不高,區域創新投入產出效率也不高。
圖1給出了我國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和創新投入產出的關系,也將我國省域創新體系分成了8種類型。上海、江蘇、浙江屬于“成熟度高,效率高”的類型,其區域創新體系建設過程中應充分考慮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引領作用,通過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帶動區域經濟升級,推動區域創新體系向更高層次演化;山東屬于“成熟度高,效率中”的類型,其區域創新體系建設的重點是高新技術企業的培育和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遼寧、安徽、福建、河南、湖南、四川屬于“成熟度中,效率中”的類型,其區域創新體系建設則重點要圍繞產業升級;河北、山西、內蒙古、吉林、江西、海南、云南、西藏、甘肅、青海、廣西、新疆屬于“成熟度低,效率低”類型,其區域創新體系建設的重點是在某些產業和某些領域尋求突破;北京屬于“成熟度高,效率低”的類型,北京是我國科技中心,其創新功能對全國范圍有非常強的衍射作用,為全國其他省份提供了大量的創新服務,所以其投入產出效率虛“低”,其區域創新體系建設要維持和提升創新中心的地位,并深化其作用發揮;重慶作為最年輕直轄市,在一些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上取得了突破,因而其屬于“成熟度低,效率高”的類型,其區域創新體系建設的重點是發揮這些產業的帶動作用,讓區域創新體系能支撐這些產業的后續發展;天津、黑龍江、陜西、湖北等地屬于“成熟度中,效率低”,這些地區科技資源相對豐富,但是創新對經濟的支撐作用不明顯,其區域創新體系建設的重點是強化創新對經濟發展的支撐。
企業是最重要的創新主體。技術發展方向的確立、創新成果的轉化等都必須依賴企業。區域創新體系成熟度高、創新投入產出效率高的省份,其企業創新功能發育程度、企業創新參與程度、企業創新的成效都非常顯著。區域創新體系建設中必須進一步發揮企業的主體地位作用。目前,政府對企業創新進行了有效的財政補貼、稅收減免等優惠政策,調動了企業的創新積極性,除此以外,還應對高能耗、高污染粗放發展的企業進行限制甚至淘汰以形成倒逼機制。
對一些創新資源豐富的地區,創新資源的邊際遞減效應已顯現?!氨鄙蠌V”創新體系成熟、經濟發達,積累了大量的科技人才和創新資源。這些地區企事業單位用人標準一再提高,人才“高消費”在這些地區已成為普遍現象;而在一些經濟欠發達、區域創新體系不健全地區,創新人才和創新資金都極度匱乏。促進區域創新體系均衡發展,鼓勵人才到欠發達地區創新創業,幫助欠發達地區通過創新啟動經濟發展,不僅有利于創新投入產出效率的提高,也有利于全國經濟的均衡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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