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 輝
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加快,經濟面臨轉型、人口快速膨脹以及土地資源稀缺的多重矛盾,迫使城市發展必須從注重外延轉向調整內部以滿足城市建設的空間剛性需求。工業遺存地段作為城市建設用地存量資源,以再開發的手段盤活存量用地,不僅有利于緩解城市用地壓力,還可以促進城市整體空間結構的調整。這也是當前適應快速城市化背景下空間資源需求而必須采取的主動應對策略。
隨著城市的不斷擴張,城市整體功能結構的演變歷程實際就是城市各類功能重新建構的過程[1]。而工業的發展在城市擴張的過程中形成了自身獨特的發展規律。如城市中心區多零散著規模較小的企業,與城市其他功能混雜;城市邊緣則多聚集著規模較大的企業,并形成獨立的工業區[2]。
根據前人的研究(夏柏樹等,2008;徐穎等,2011),工業地段與城市發展的關系(如圖1)可以分為工業地段與城市混雜、工業地段與城市分離、工業地段重歸城市三個階段。
新中國建設初期,由于受國家計劃經濟體制以及優先發展工業(尤其是重工業)戰略的影響,城市的經濟基本上由工業創造,工業支撐著城市經濟的發展。在這種框架下,城市依托原有城市或城鎮注入了大量新的工業項目,使得城市工業生產功能不斷增強;除此之外,我國還新建了一大批“以工業生產為中心”的工業城市[3]。由于城市發展建設重工業輕生活,過分強調城市的工業生產職能,導致城市中心區有許多工業用地的存在。而城市的基礎設施、商業金融等服務業的發展又較為滯后,這也間接造成了工業地段與城市用地混雜的局面。
隨著城市的向外擴張與工業規模的擴大,城市與工業地段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大。大規模工業生產所帶來的外來人口大量涌入、環境污染以及資源消費都對當時的城市造成了不小的威脅。城市環境、居住環境質量的下降迫使政府對工業進行大規模的向外遷移,從而形成了“城市中心—外圍工業”的分工體系。這也導致了工業地段與城市的分離,破壞了城市的整體性。

圖1 工業地段與城市的關系
邁入21世紀,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城市經濟的快速發展以及發展城市人口的迅猛增長都在考驗著中心城區的承載能力。這也促使城市進行新一輪的擴張,城市向外分散,引發城市整體功能結構的重構,我國多數城市總體呈現出從單中心演變為多中心及復合組團式結構的發展態勢(顧朝林,甄峰,張京祥,2001)。原本處于城市外圍的工業遺存地段,由于城市向外擴張逐漸被城市包圍,使其具備處于中心城區和城市外圍之間的區位優勢,客觀上應該承載城市“人口疏導”與“產業配套”的職能,進一步優化城市整體功能結構[4]。
因此工業遺存地段應抓住機遇,打破傳統工業地段與城市完全分離的狀態,將工業遺存地段重歸城市總體框架,實現工業遺存地段與城市的有機復合。
由于工業遺存地段逐漸走向衰退,地段內土地大量閑置,以往的工業生產導致地段生態環境惡劣;同時以往重生產輕生活的弊端,基礎設施以及必要生活設施嚴重缺乏,地段生活環境十分惡劣。這也使工業遺存地段成為影響城市形象和居民生活的“結”。城市快速化進程下,空間顯然已經成為城市重要的戰略資源。但不可否認的是城市向外擴張所需的成本資金及難處一點也不亞于再開發,而且就算城市跳躍式向外擴張,這片土地依然關乎著城市的后續發展。于是乎建設用地的需求、觀念認知的死角(未被認定的工業遺存沒有保護的價值與必要)以及居民生活環境提升的訴求,使得政府、居民常常急于改變地段現狀的物質環境。
但回歸現實,居民缺乏足夠的力量改善自己的生活條件,使得政府對地段實行再開發成為必然的選擇。由于資金問題的出現,于是引入開發商,這無疑增加了再開發的商業色彩。于是就出現了公共利益、商業利益的混迭,政府、開發商與居民三方不同的利益訴求。在這些經濟效益、環境效益、社會效益及其他效益的迫切追逐形勢下,往往出現破壞性的建設行為。
一般情況下,城市工業遺存地段主要采取四種再開發途徑(借鑒國外經驗),分別為“退二進三、退二優二、退工改居、退二進綠”。相對來說,綜合性發展案例目前相對較少。
但由于原先處于外圍的工業遺存地段占地面積整體偏大,單一的再開發模式往往會導致城市整體空間的失衡,阻礙地段的后續發展。此外,工業遺存地段雖然已經納入城市中心地區的范疇,但從城市整體來看依舊處于城市中心和外圍的接壤區域,在缺乏和中心城區協調的情況下,往往會導致地段經濟增長和后續動力不足,在經濟組織中地位逐步弱化,甚至陷入邊緣化的局面。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近20年來我國城市建設規模空前巨大,而在這期間,我國文化遺存也面臨著巨大的威脅。雖然人們對工業遺存地段有著濃郁的工業記憶,但地段中存在的工業遺存(包含建筑物、構筑物及工業設備等)分布較為零散,這也對地段空間的塑造提出了考驗。如果缺乏一套系統的運行程序,僅有的文化資源無法貫穿于地段的再開發建設中,無法勾起地段的工業記憶,這將導致工業遺存空間的破碎。而工業遺存空間的破碎,也意味著人們對以之作為空間載體的工業文化逐漸走向失憶。
目前看來,我國對于工業遺存地段的再開發模式有兩種,一種是拆,推倒重建,流水線上批量生產的樣板工程以及各種時髦而又雷同的風潮,使得地段孕育的工業特色漸行漸遠,原本人們期許這片土地能夠通過再開發的方式使空間品質、地段風貌能夠得到提升,卻不料想根本不是他們幻想的模樣。工業年代留下的痕跡,僅存于空洞的文字中;另一種是地段建筑依據現有的建筑形式各種仿建,蒼白而又無力地宣稱著沿承城市文化,失去了城市空間“昨天今天明天”式的時空連貫性。結果放眼望去,事實顯得荒誕滑稽。
從城市與工業地段長期演化的規律看來,要想實現工業遺存地段重歸城市,就必須打破長期與城市分離的狀態,實現與城市空間結構的有機聯結。我國與國外的城市發展有著決然不同的背景,國外地塊劃分小,而我國地塊劃分相對較大,這決定了我國工業遺存地段再開發的模式、方法需結合自身情況綜合各方面因素來考慮。
作為原本以工業生產為主的工業遺存地段,在原有功能逐漸轉移消失的情況下,要改變這種狀況,就要順應城市發展的要求,植入新功能。由于其區位空間上所具備的先天優勢,在城市空間擴展下納入主城區的工業遺存地段,成為承接中心區功能轉移的主要地區之一,實現從單一生產功能向綜合服務功能的轉型,是阻止地段衰敗的惟一途徑[5]。
引入“新城”的發展模式,充分利用工業遺存地段處于中心城區和外圍之間的區位優勢以及城市多中心的發展態勢,形成以生產服務或生活服務為主的城市專業化次中心(如圖2)。一方面從城市的角度出發,在保持自身功能相對多元的基礎上逐步與城市中心區走向融合,分擔中心城區的部分功能;另一方面從地段角度出發,在自身內部實現一定規模的生產性服務業的集中逐步對接外圍工業園區。同時堅持產城融合,為地段自身的生產生活提供完善的生活服務配套,使工業遺存地段有效契合生產和生活功能,適應生產主導功能向服務主導功能轉變的趨勢。
地段要想在城市發展中占有優勢地位,就必須有自己合理的定位與經濟組織能力。這個定位不是天馬行空的想象,它必須建立在外部產業需求以及地段自身條件的基礎之上(如圖3)。
一方面,進入21世紀,為了適應新的國際形勢及我國突飛猛進的城市化進程,國家已經把調整產業結構作為實現國民經濟快速發展的戰略重點。如今,城市產業結構調整呈現出四大發展趨勢[6]:一是以國際分工體系和價值鏈構造為基礎的全球化;二是以高新技術產業和文化、創意產業為中心的知識化;三是以非實物性的高端服務業為目標的服務化;四是適應資源節約、環境友好、發展循環經濟的生態化。新的產業發展動力、新的消費需求、新的功能轉換及新的生態需求等均使人類經濟社會活動的載體發生了新的變化,這要求城市對這些外在需求做出應對。

圖2 再開發功能轉變思路

圖3 產業發展思路轉變
另一方面,工業遺存地段再開發應以產業結構調整為主線,而對產業的提升應結合自身條件,注重對原有產業的繼承,而不是盲目更替,通過戰略性選擇,推動產業價值鏈的升級[7]。施振榮(2005)提出在價值鏈上進行向前或向后的延展來實現產業發展(如圖4)。或加大工業技術創新,向后端延伸,帶動制造業水平的提升;或結合產業發展趨勢,向前端延伸,促進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

圖4 價值鏈轉型實現產業發展
因此,工業遺存地段的發展及產業調整必須在城市整體的視野中予以審視,從城市經緯坐標中予以定位,結合工業遺存地段的自身基礎條件及優勢進行選擇調整,通過城市各個中心的分工、合作與協調發展,促進城市產業結構和空間結構的整合。
段進先生認為,現代城市生活是在傳統文化生活基礎上的一種延續,完全毀滅性地重建沒有根基的城市不能形成城市文化。也就是說,沒有記憶的城市就是一個混凝土的沙漠。[8]城市空間作為城市中最易識別、最易記憶的部分,理應成為展示城市特色的場所。當然每個城市既要追求個性,也要有共性之處。有個性沒共性,那就成了格格不入的怪物;有共性沒個性,那就只能是“千城一面”中的之一了。
文化是城市的靈魂,工業文化是工業遺存地段的基因,只有注重文化內涵的再開發,才能體現出地段空間獨特的個性。如果說地段蘊含的工業記憶構成地段的文化基元,那么再開發下技術建構的則是當代語境下的現代空間。工業遺存地段作為城市歷史載體,雖然原有功能逐漸喪失,但仍然承載著城市重要的精神功能。為了延續這種精神功能,再開發就需要在文化基元與現代空間之間尋找共存之道,做到共性與個性的最佳結合(如圖5)。
作為有著一定地理空間限定、心理歸屬的社區,文化的多元化與不同文化之間的碰撞交融是全球化進程下不可逆轉的趨勢[9]。法國前總統希拉克就任巴黎市長時強調:“城市不應該是凝固不變的。每一個時代都應該在城市中留下自己的標志”。因此,對于不同的空間需要進行不同的空間設計,既不是回到過去,也不是步入全新的境界。對于工業遺存地段而言,最理性的選擇應該是使“再開發與文化契合”[10],尊重原有的工業文化資源并理性繼承。國內外成功的實例,如德國的魯爾工業區、中山的岐江公園等,都傳達著一個共識:建筑、空間和環境具有同等重要的價值。因此我們對于工業遺存不應僅僅局限于建筑的再利用,而應將重點著眼于整個空間場所的意向營造,相對于城市整體形成特定的場所感,以場所的互補來獲得現代傳統之間的均衡。

圖5 空間塑造思路轉變
工業遺存地段再開發是物質空間、人文空間和社會空間的共同開發體,面廣量大。只有將工業遺存地段歸回城市空間,從城市整體的角度出發,轉變思路,將地段的后續發展轉變為綜合目標的最優化,實現城市和地段效益的雙贏,才能構建成功理性的可持續發展模型,從根本上解決地段衰落的現象,保證地段經濟的增長、活力的聚集以及空間品質的提升。
[1]徐穎,崔昆侖,朱光慧.城市老工業區更新的策略研究[J].建筑設計管理,2011(6):69-72.
[2]劉伯英.城市工業地段更新的實施類型[J].建筑學報,2006(8):21-24.
[3]周明長.新中國建立初期重工業優先發展戰略與工業城市發展研究[D].四川大學,2005.
[4]徐穎,崔昆侖,朱光慧.城市老工業區更新的策略研究[J].建筑設計管理,2011(6):69-72.
[5]陽建強.城市空間重構影響下城市邊緣區更新研究——以常州清潭片區為例[J].現代城市研究,2012(5):65-71.
[6]深圳市規劃和國土資源委員會編.轉型規劃引領城市轉型[M].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1: 76-78.
[7]左學金等.世界城市空間轉型與產業轉型比較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43.
[8]段進.如何為現代城市留點歷史記憶[N].新華日報,2013,7,10.
[9]黃鶴.文化規劃:基于文化資源的城市整體發展策略[M].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0:67.
[10]萬艷華.論城市更新與城市文化相契合的方法與途徑[J].武漢城市建設學院學報,2001(12): 2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