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書與備書

有些書盡管一時用不到，但必須在書架上恭候著，萬一突然想到了，再出去現買就晚了。不是所有書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能買到的，聽過通宵寫書、看書的，沒聽過通宵買書的。即使買著了，勁一過，也不想看了……

在我家書柜里，沒看過的書比看過的多。買書和不看書并不沖突，書不是食品，放久了也不會壞，現在買書是為了以后看的，有多以后說不好，也許是1個月，也許是5年，反正是早晚的事兒，家里不開書店了，只能自己買書備著了。

為什么要備書，這跟家里備點兒藥是一個道理。雖然想看書了沒書看不至于死人，但那難受勁不比死舒服，我覺得也可以打這么一個比方，皇上之所以找那么多媳婦，可能出于這樣一種原因，萬一想那事兒了，就一個媳婦的話，正趕上人家身體不方便，多掃興，等方便了，那勁就過了，所以才娶一堆媳婦備著，不信好幾十人同時不方便。備書也是這個道理，有些書盡管一時用不到，但必須在書架上恭候著，萬一突然想到了，再出去現買就晚了，不是所有書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能買到的，聽過通宵寫書、看書的、沒聽過通宵買書的，即使買著了，勁一過，也不想看了，說不定出趟門覺得累，回來就想睡覺了，明天起來怎么著還不一定呢。

書架上多放點兒書，還有一個重要作用，裝飾。房子太空不好看，我又不好瓶子罐子，也不懂字畫，只能拿書擺擺。比起古董和名人字畫，書可便宜多了，用不了多少錢就能擺滿一面墻，用這些錢買古董的話，只能買個碎片兒。

當然，如果不為了看僅僅為了裝飾，買地圖更便宜，100塊錢能貼一屋子。我買的書都是遲早要看的，只是時間問題。有幾本關于佛教的書，被人看見，問：你信這個？我說，我只信真理。

但是總有一天你到了一定歲數，需要一些這樣的書來解悶。還有好幾本古鎮自助游的書，自己逛對我的路子，古鎮也比城市讓我向往，所以這類書凡是我覺得印得還行，就都買了，說不定哪天心血來潮，背起包，裝上書，穿上鞋就走了。我不愛看外國的書，總覺得翻譯過來的語言不是人話，不知道是外國人不說人話，還是翻譯者不說人話，名著就不跟它計較了，雖然不是人話，但是人事兒，能從國外大老遠地傳過來，還久經考驗，看得時候費點兒勁就費點勁吧，碰上便宜的，買幾本備著，看不完給兒子看，兒子看不完給他兒子看，只要書不爛，能傳幾代傳幾代。外國的流行文學就算了，不花冤枉錢了，每年買本諾貝爾就夠了。

銀行不一定是放錢最安全的地方，書市卻是我買書最多的地方，在這兒買的書，至少占我全年購書總量的1∕3。幾百塊錢在書店里確實買不了多少書，但是在書市至少能買到2倍的書，平均價格在5折以下。每次書市，我都拎幾袋子書回家，手勒出印兒，內心滿足。把這些書搬回家，就等于把思想帶回家，把它們立在書架上，隨時武裝頭腦。

這次整理買回來的書時我才發現，床邊放的幾本書竟然還是上回從書市買的。當然，有些書我也會翻翻，看幾篇短文或幾十頁，沒勁就放下，這些不算在內，還有漫畫，其實我巨想看，就是沒時間。買書固然重要，但買是為了看的，光買不看，老想著以后再說，這不行，現在能進步就及時進步，人生苦短，馬上就27了，就說活到80，刨去臨終前和病魔做斗爭的那段歲月，我也就能看50年的書了，按這個閱讀速度下去，這輩子只能再看300本書了，也許書架上的這些書都看不完。看來不能把看書當做遲早的事兒了。從此沒有以后了，只爭朝夕吧，把逛書市的時間用來看一本書，收獲比買一柜子書大，這和少說多做是一個道理。就是說書放在那兒，開著門窗，知識也不會跑掉，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就像圖書大廈的經理，他要是不看書，一樣是個“傻逼”。所以，我決定，在把這次買的書看完之前，如果地壇再有書市，除非為了吃里面賣的羊肉串，否則我絕不進去。但這個決定也只能現在說說，因為看書的人都知道，書對人的誘惑是何等之大。

（摘自江蘇文藝出版社《一到三十就回憶》 作者：孫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