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植物人”

在浩渺的星空中，有一顆編號為10930的行星，它被命名為“金庸星”。這顆圍繞太陽奔跑的行星，它的速度驚人。

這顆行星的“主人”金庸先生，卻是一個生活得慢條斯理的人。他說話慢吞吞的，讓人以為他有結巴，走路也是慢吞吞的，看起來像大象的腳步。在落地窗前就可以憑眺蔚藍大海的家中，85歲高齡的金庸先生笑瞇瞇地說：“我的性子很緩慢，不著急，做什么都是徐徐緩緩，最后都做好了，樂觀豁達養天年。”這位武俠小說宗師、報界大鱷說：“武俠小說也不天天是刀光劍影，打一會兒，就要吃飯，睡覺、喝茶，要像如歌的行板那樣，張弛有度。”

周潤發做客央視《藝術人生》欄目，主持人朱軍問他成功的秘訣，他從容道來：“與太陽保持一樣的作息時間。”他說的意思是，白天工作，晚上睡覺，從不透支體力與時間，他過的是一種慢生活。

慢生活，其實就是像植物一樣的生活。現代人的生活，絕大部分過的是一種動物人的生活。什么是動物人的生活呢？就是像森林里弱肉強食的動物一樣，一輩子都在奔跑和遷徙，時時刻刻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風聲。

看一看動物們睡覺吧。羚羊短暫的睡眠過后，醒來后第一件事就是開始奔跑。馬是站著睡覺，牛是跪著人眠，海豚睡覺時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長頸鹿每天的睡眠只有兩小時。一只睡著的鳥，為什么不會從樹枝上滾下來？是因為它們睡得越熟，爪子就會把樹枝抓得越緊。

這些動物們的睡眠，多么不易啊。現代人的生活，其實也像這些動物們的睡眠一樣，成為一群神經紊亂者，用忙碌的姿態與身影，標榜著與時間賽跑，卻違背了生活本身的常態。

像植物一樣去生活，做一個“植物人”，讓生活呈現出細致、從容、優雅、柔軟、雍容、智慧、練達、樸素、大氣的品性，其實這并不難。

比如，我在這喧囂的城市里呆久了，就會悄然返回到鄉間去。在村莊，我有一個80多歲的堂叔，他牽著牛，慢悠悠地走上山坡，牛在一旁吃草，他在一旁輕輕地哼起山歌。

堂叔用一種緩慢的語調告訴我，他沒有文化，卻記得一年的24個節氣：立春、雨水、驚蟄……所以，堂叔只看山坡與田野里的植物與莊稼，就能準確地感到季節的更替。小滿，麥類等作物的籽粒開始飽滿了；芒種，麥類等有芒作物成熟了；草葉上有霜了，那是霜降了。

堂叔的話驚醒了我這個夢中人，這是植物的生活啊。植物們按照它本身的季節和規律生長與呼吸，一點不牽強附會，不矯揉造作。而人，為何不能做到這些呢？

我的一個身價上億的朋友，在明白了“植物人”的生活以后，他現在很少開車出行，一天要步行一萬步。在這一萬步里，他有時候忍不住張開雙臂，去擁抱一棵在他眼里郁郁蔥蔥的大樹，他的深呼吸，也與青翠枝葉的吐納融為一體了。有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全城的人都在曬太陽。多好啊，全城人曬太陽，像安靜生長的植物那樣，沐浴在陽光下。

網絡上說，你說的話，做的事，見的人，其實都是寂寞。愛情是速食，寫作是投機，事業是掙錢，朋友是利益。這些生活啊，讓我們越來越蒼白，甚至失去靈魂。 放慢腳步，凝視一株植物，像一個“植物人”那樣去生活吧。我們會找到生活里真正的幸福。

（雁翎摘自《重慶晚報》2012年7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