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蠅之中最漂亮的當(dāng)數(shù)那種綠蒼蠅,所謂的“紅官帽、綠羅袍”那種,比麻蒼蠅要漂亮,而白石老人畫蒼蠅卻多屬麻蒼蠅,概為其頸項間有一道一道的黑,有筆墨趣味也。關(guān)于蒼蠅,是無處不在,冬天有時候也會發(fā)現(xiàn)一兩個,或落在窗戶上曬太陽,或正慢慢爬向什么地方去。居家生活,各種的雜物件里,家家必有的就是蒼蠅拍。民間的繡花蒼蠅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不再有了,用幾層布,密密地用線納在一起,然后在上邊繡各種的花,西番蓮或鳳穿牡丹,這樣的蒼蠅拍現(xiàn)在也只好在民俗館里看到。綠紗的那種,早先是用那種很細(xì)的鐵絲綠紗,現(xiàn)在也沒有了,已統(tǒng)統(tǒng)被塑料取而代之。蒼蠅之討厭倒不在于它什么地方都去,比如忽然落在一泡熱烘烘的糞便之上,而馬上輕捷地又一下飛落在你的臉上,其最讓人討厭的是你睡覺的時候它在你臉上爬動。
鄙人的兄長,當(dāng)年午睡的時候忽然給蒼蠅在臉上爬來爬去地弄醒,一時大怒,舉著一把刀子去追那蒼蠅,現(xiàn)在想想,那幾乎像是一幅漫畫。出家人打蒼蠅卻是用拂塵,拂塵的好處是不會一下子把蒼蠅弄得粉身碎骨、肝腦涂地,而只是用力那么一拂便把它拂暈或讓它飛開。昔年畫家王世奇一次買三個拂塵,送鄙人與二月書坊主人各一柄。用以趕蒼蠅十分好,打蚊子也不錯,是馬尾做的那種。西藏的牦牛尾,整個的斫取便是很好的拂塵,曾在寬堂老人處見到七八柄這樣的牛尾,比竹柄或玉柄的拂塵都好,掛在墻上,我笑問寬堂老人一柄一柄的掛在這里難道是用來寫字的嗎?老人說,那怎么可以?再去,那些掛在那里的牦牛尾又都不見了。在家里讀書,手邊放一柄短小的拂塵很好,最好是那種朱紅柄子的拂塵,如恰好是紅珊瑚的柄子,那你便是神仙般人物。有蒼蠅飛過拂一拂便是,電視上看到中東或阿拉伯一帶的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在那里開會,便有手持拂塵的某一位的鏡頭出現(xiàn),一邊開會,一邊把拂塵在身邊很自在地拂來拂去,忽然覺得政治場合原來也可以這樣富有古典的詩意,讓人覺得忽然已經(jīng)置身魏晉間。
拂塵的另一個好處是可以把身上的塵土及時地拂一拂,所以在民間拂塵又叫“甩子”,至此,拂塵便已經(jīng)具有了衛(wèi)生用品的性質(zhì)。再說一句,隨身的拂塵只須一尺長短即可,拂塵的柄最好占整個拂塵的五分之三。用扭曲的羅漢竹做柄最好,用久了更好。而湘妃竹雖好,卻不宜做拂塵的柄。曾在某店鋪見黑色馬尾做的拂塵,無端端地覺得油膩,感覺上很不好。好的拂塵,一是要用白色的馬尾,二是要有一個好的柄子,羊脂玉的拂塵柄雖與手的顏色有時候比較一致,但我以為還是紅色的柄子為好,一般的髹點漆在上邊即可,先上黑漆再上紅漆。反之,也可以先上紅漆再上黑漆,但必須是大漆,大漆的好處是即使是用火灼它,一時半會兒也無妨。
拂塵好像是道家的法器之一,但認(rèn)真研究一下,好像是沒有一點點道理。
(選自王祥夫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