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一瀚：未來五年，我會超越村上隆

二十年前，“卡通一代”這個名詞突然出現在藝術界。它泛指70年代中后期出生，具有生存平面化、卡通玩偶化、數字媒體化、網絡化的年輕人，他們的成長以商業為基礎，充斥著多元化的成長因素，而這一代人的生活，就被藝術家用畫筆以趣味的表達方式呈現，形成了“卡通一代”。

最早提出這個名詞的人是黃一瀚。從1992年起，以他為首的幾位“卡通一代”的擁躉就為卡通而堅守在藝術領域。黃一瀚說：“我的目的很明確，我喜歡這一代的年輕人，他們講文明，懂禮貌，愛干凈，和他們在一起很舒服。而中國正需要這樣的人出現，說明著進步。”

當數年前，以四川美院為代表的年輕畫家公開宣布年輕人才是真正的卡通，向黃一瀚以集團軍式的進攻試圖爭奪話語權的時候，“卡通一代”這個名字開始充滿了詭異性，畫風極端、暴力且妖艷，而在廣州，黃一瀚依然不動聲色地畫自己心中的卡通，他反而更加安靜，畫出來的作品富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帶著如同故事一般的可讀性，對于他來說，這就是勝利。他說：“沒什么好爭的，而年紀小未必就是卡通，年紀大未必就不年輕。我從來都覺得自己只有二十多歲。”與黃一瀚對話，可以感受到他年輕的心態和跳躍的思維，敏捷到無法捕捉，幾乎無法遮擋的表述欲隨時傾瀉。

現在，黃一瀚依然堅持著“卡通一代”，并準備以油畫和裝置藝術將其國際化。最讓他驕傲的是“卡通一代”藝術被欣賞和重視，卡通已經不再是膚淺和沒有價值的藝術，它們甚至可以創造中國美術市場的奇跡。黃一瀚更是放下話來：我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用五年的時間來超越村上隆。

T＝《風尚周報》 H＝黃一瀚

卡通不是年輕人的專利

T：你最初提出“卡通一代”時的想法是什么？有什么原因？

H：其實年輕的這一代是消費文化塑造起來的一代人，我們的吃喝玩樂接受的都是西方、日本、韓國文化，每天看的都是一個多元的電視文化。而我們藝術要表現當下。這個時候，我覺得我們應該把眼光放在30年改革開放以后的時代，我研究了在這樣一個歷史時期塑造的70后、80后、90后人。我把這代孩子作為一個標本，因為這一代開始進入都市生活，面臨的物質、思想都不同，是斷裂的一代。藝術家就是要給社會產生的斷裂的這一代下定義。這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

T：你認為它偉大的意義在哪里？

H：卡通一代的提出和實踐改變了美術史寫作的方法和發展的觀念。就像美國的“垮掉的一代”，垮掉的一代成了美國的風向標，塑造出的這代人在人類歷史上定格了。那么將來想起70、80、90年代的人，人們就會想起卡通一代，這不就是藝術的貢獻嗎？這是一個活生生的標本，人們談起廣東，就會談起卡通一代。這是廣東美術的驕傲。

T：卡通的繪畫形式屬于先鋒藝術，那么你會賦予作品中一種怎樣的意識形態？

H：我認為藝術到了一定時候是需要反抗的。當卡通一代長大的時候，它就會作為我的武器來反抗政治意識、封建主義。比如我的筆下有很多藍頭發、綠頭發的人物，這在二十年前、十多年前的中國社會是不得了的，違反老傳統的。我最想用這種東西來對抗政治意識。我非常希望卡通一代能為打倒封建、消滅中國的封建出力。卡通一代不僅有呈現，還有批判。

T：當初四川新卡通一代青年藝術家宣稱年輕才是王道，你當時似乎沒做太多回應。

H：他們錯了。村上隆也是搞卡通的，他比我還大兩歲。難道我沒有經歷過就不能表現嗎？張藝謀沒有經歷過抗日戰爭啊，他為什么拍十三釵呢？斯皮爾伯格沒有見過外星人，他為什么能拍外星人？李安沒有去過印度，他為什么能拍《少年PI的奇幻漂流》？這是最大的錯誤。藝術有兩種，一種是我是什么就表現什么，一種是表現我的幻想、我的聯想。要不然藝術多尷尬，就沒有創造了。我作為一個50年代的人，比村上隆還年輕，為什么不行？

T：你怎么評價村上隆？

H：我最喜歡的藝術家是西方的，比如米開朗琪羅、培根。村上隆在日本曾遭到圍攻，日本的批評界拒絕他，認為他時尚、膚淺，結果他在美國成功了。我認為村上隆是比不過我們的，我們現在的作品比村上隆還要好。比如我最近跟朋友響叮當出了一批油畫，我認為很可能超越世界油畫史。批評界都認為我們的作品超越了村上隆，但怎樣超越村上隆是我接下來五年的任務。我們就想做中國最好的卡通藝術家。

T：不僅是繪畫，你的裝置藝術也融入了“卡通一代”的精神，并且把藝術日常化、生活化。你做一件裝置藝術需要多久的時間？

H：日常、生活化也是我提出的。因為當時藝術是嚴重對抗公眾，覺得藝術高高在上，很難理解，那么我把麥當勞、明星挪到藝術里來，讓觀眾感受到藝術是生活的一部分，覺得很親切。做一件裝置藝術時間有長有短，因為每一件都要自己去設計，一點點做，所以一年也就成型一兩件。一件裝置藝術要投入巨大的花費，有的一件要40萬、50萬。比如我最近在做一件藝術作品，要花60多萬。還好我的水墨畫比較貴，有一些資金讓我來做。

T：做裝置藝術其實是希望跟國際接軌吧？

H：對。卡通一代現在在國際上也很震撼了。特別是2000年我們從挪威開始，到哥本哈根、韓國、法國展覽，他們都很關注。挪威的報紙說看到中國的卡通一代，知道了中國內部到底發生了哪些變化。他們以前覺得中國到處是老農民，但是通過我們作品的宣傳，才了解中國的現狀，做出政治經濟的聯想。所以我希望能從政治、社會上去理解卡通一代，它才更有意義。

T：現在“卡通一代”作品市場似乎越來越好。拍到上千萬的作品時不時就會出現。一般收藏卡通這類作品的是哪些人？

H：一般都是高層次的人。因為卡通剛成為一種藝術的時間不算長，而藏家集中在50年代的人群。因為我們的年代沒有卡通。我相信當70年代、80年代的人進入40歲的時候，有一部分人富了，他們就懂卡通了，那將是高潮。80年代的人將是收藏卡通一代的主力軍。現在有這樣的藏家，就是他的兒子說要收藏卡通，他就找我要了一些作品收藏。

T：一般在哪里可以收藏你的作品？

H：他們直接找我來買，不需要通過中間人。我現在的作品價格大約是4尺宣大的畫100萬。

我記得自己只有二十多歲

T：作為“卡通一代”的發起人和領軍者，感覺你童心未泯。

H：哈哈，是，我最喜歡看美國的卡通片，最原創、最有深度。我最喜歡美國文化，我覺得它是人類目前最好的藝術。日韓相比，我更喜歡日本。日本的素質要高于韓國，推崇的電影明星、動漫明星都很有個性很有魅力。所以我看卡通、電視的時候，會選擇日本片，比如說《溫暖人生》、《阿信》。我真的沒想到日本會這么殘暴地來殺害我們中國人，他們素質那么高，他們的貓狗是不能殺害的。我搞卡通一代還有個因素，我非常喜歡動物，我們弄卡通一代的時候，會到處發傳單，叫別人不要殺狗殺貓。愛護動物是卡通一代的宗旨，應該尊重每一個生命。

T：你這段話信息量很大……就是說，你愛小動物，喜歡看明星，喜歡外國文化，更喜歡卡通片？

H：是啊，不僅如此，我也會看電視，我能從里面發現很多時尚的符號。什么《超級女聲》、《快樂男聲》、《中國好聲音》我都看，比如蘇醒、吳莫愁、李代沫……他們的歌老是拐。卡通雜志、時尚雜志、八卦雜志我都看。我在里面發現了很多中國流動的脈搏，你看不到的但我能感受到。時尚是最好的，你不能動不動就說我要了解苦難，苦難怎么能離開時尚？

T：你剛剛兩次提到吳莫愁，你喜歡她嗎？

H：我不喜歡，我覺得她太丑了，像個鬼一樣。但是作為一個符號，我覺得她一定能紅，她化妝后嘴巴大、鼻子大、眼睛大，很有歐美范，很辣，很性感。 張赫宣、平安也一定能紅。很多新人出來，我都會預言誰誰能紅，比如孫紅雷、李晨我都預言過。

T：你去了很多地方，哪里給你的印象最深刻？

H：我喜歡法國的鄉村，那是小資產聚集的地方，還保留著一百年前畫家的腳印、畫作、房子。你到了法國的鄉村，會覺得那里的草和中國都是不一樣的。中國的草是淺綠色，我覺得俗氣了，法國的草是深綠的，感覺有內涵有歷史，法國的樹下半是墨綠，上半是紫色的。法國的草像霧一樣，很長很漂亮，沒有人敢去踩……太美了。你去的話一定要帶愛人去，不然會寂寞死的，因為那里沒什么人。我最喜歡的鄉村是巴比松，最喜歡的小鎮是阿爾。這兩個地方是最美的。

T：旅游通常會買一些什么東西回來？

H：卡通紀念品。我家里有很多卡通玩具，我一個倉庫，裝的都是變形金剛，我還會收藏米老鼠、還有各種各樣小小的公仔。法國的玩具卡通特別發達，那些小玩偶我會一個個地抱回來。我還喜歡收藏一些玻璃制品，比如煤油燈，但我大部分都是玩具。

T：你覺得最舒適的生活是怎樣的？

H：我這個年紀了，兩極分化。我天生喜歡熱鬧，喜歡人包圍著我，我喜歡這樣的一個環境：房子旁邊有醫院、五星級酒店，有咖啡館、酒吧、美術館，有時髦人群。我搞卡通的、靠消費文化的，不能離開這種環境，它給我刺激，給我帶來靈感。但另一方面，我又渴望我有空了回到家鄉去，在沒有人的環境里享受一下兩三天，只限兩三天。

T：如果讓你選一個卡通形象進行變身，你會選擇哪一個？

H：我想變成米老鼠，因為太可愛了。米老鼠是卡通之父，如果我變成米老鼠，我會去救助那些流浪貓流浪狗，救助那些流浪的孩子……看著那些孩子受苦我特別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