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頭

一次郊外踏青，同行者有資深主婦、“偽主婦”，還有不沾油煙的新媳婦，這一來可熱鬧了。

“偽主婦”說早上買完菜才趕來踏青的，邊說邊羅列菜品，其中有枸杞頭——這名字還是她早上買菜時被菜農“科普”過才知道的。據她講，看見籃子里的菜形狀別致，顏色新鮮，想買又不知道名字，就問菜農這怎么賣，人家答枸杞頭啊，三塊五毛一斤。得，一問一答里，就知道菜名了。“偽主婦”一般都這樣，不識菜，只買菜，做菜隨心所欲靈感多多。付錢的當兒，“偽主婦”又頗有心計地和菜農探討怎么吃最好。人家答，隨便啦，炒炒吃，涼拌吃，都可以。好家伙，買了菜還學會了幾樣家常菜，太合算了。

“偽主婦”的買菜經歷立即引來資深主婦的驚嘆：“枸杞頭還要買啊？真是錢拿多了——燒包。你看漫山遍野，哪里都有啊，想吃隨便掐。”“偽主婦”只見過菜場的枸杞頭，根本不認識現實山野版的枸杞頭，忙問：“枸杞頭在哪里？”資深主婦示范采摘，“偽主婦”亦步亦趨，引得新媳婦也聚來，一起摘枸杞頭。

山林野郊，崗坡地，到處都是枸杞，青碧可人，那鮮葉如雀舌，掐的是嫩而又嫩的新頭，聚少成多，手掌放不下，用絲巾包——那可是純真絲的啊。不過為了這枸杞頭，即便是真絲也顧不得了。

中午到吃飯地點，幾個女人鉆進廚房，非得親手做涼拌枸杞頭吃。清洗、焯水，切細、調味、攪拌、盛盤，麻油最后滴，幾點就夠。這些工序，資深主婦主打，“偽主婦”、新媳婦打下手，遞個油鹽醬醋的，也忙得不亦樂乎。菜端上桌，“偽主婦”有些失望，青碧轉醬色，美感下降。懶洋洋伸出筷子，挑幾根嘗嘗，好家伙，進了嘴巴眼睛就發亮，忙動手把菜盤風一般拉到自己面前。新媳婦趕趟，兩雙筷子你來我往。資深主婦笑而不語，那饞相是對她廚藝的最佳褒獎。不一會兒，涼拌枸杞一掃而光。

《食療本草》中記載枸杞頭有強筋耐老、補益筋骨、除風和去虛勞等作用。因其營養豐富，脆嫩爽口，曾被稱為“天下第一保健蔬菜”。《紅樓夢》里的寶釵和探春兩位饞嘴大小姐，山珍海味吃膩了，非要弄個油鹽炒枸杞芽兒。汪曾祺先生在《故鄉的野菜》一文中寫道：“春天的早晨，尤其是下了一場小雨之后，就可聽到叫賣枸杞頭的聲音。賣枸杞頭的多是附郭近村的女孩子，聲音很脆，極能傳遠：賣枸杞頭來……枸杞頭不值什么錢，也從不用秤約，給幾個錢，他們就能把整籃子倒給你。”這說的是從前，現在的菜市，枸杞頭很貴很搶手，它的清芬與爽嫩令吃多了油膩的都市人迷戀，也給堅持素淡飲食的人們增添了清雅之氣。

枸杞頭還有許多其他吃法：生煸枸杞頭、枸杞頭炒雞蛋、生蠔枸杞頭汆湯……我們這里一直有明前枸杞賽人參的說法。女人們吃過又去忙采，踏春嘛，本來就是到大自然中找樂的。

自己采摘，自己做，自己吃，吃過再采，帶回去試驗枸杞頭的多種吃法，將嘗春進行到底，真是快樂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