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于城市之間

（一）

藍色的夜在這里蘇醒

十二層高空的陽光

梧桐樹近在眼前

它們昂起頭看著我

黑色的影子

我的眼光波及之處

聲音搖曳 隔壁傳來

低低絮語

日出前這短暫的

一小段時光中

總有一種期待 同樣短暫

等待露珠的出生

黎明馬上要來

你不必迎接

上海連日陰雨的季節

太原早已是冰霜世界

我的故鄉

丟失遺落的雪白的夢

不知道當我醒來

冰雪消融

會不會看見

夢中觸手可及

我遙遠的童年

太原的冬夜

上海的夏夜

年輕時

我們習慣跟隨 或是

允許跟隨。而夢鄉

總在無法觸及的地方

身體來不及商量

我該接受還是奉獻

影子永遠默默無言

孤獨在荒涼之間

孤獨的走

秘密也是孤獨的

水泥森林

永遠不會孕育果實

嫁給黑暗的靈魂啊

閉上眼睛去聽 去想

南北樂章被行走彈唱

詩人的憂郁

隨季節的風

鳥兒銜來陽光

我從未曾想過

在你年輕時是否逗留

十指間劃過的

永遠不曾改變

汾河岸邊最后一夜

于我而言

一個瞬間的影子

我們擦肩而過

總在匆忙之間

不必多言

（二）

冬天在一場雪后

才算真的到來

快得猝不及防

梧桐渾身赤裸

它們丑陋的模樣

大風中總有些人

口袋里斜揣著酒瓶的人

未必是窮人

他們沿教堂外的高墻走

腳步踉蹌

穿著金線織成的襤褸衣衫

我看見一道道金光

于夜幕降臨中

閃爍耀眼

人們習慣游說

把自己的愿望強加于人

然后等著

自以為得到某種情感

靈魂形單影只

他們只是害怕

被肉體絕情拋下

糾結在身體內的

其實只是與人交談

哪怕付出代價

不惜一切

站在高空陽臺

想起曾于深夜行走那一夜

鄉村的天空

與城市截然相反

星星們不必屈服

不必掩飾

不必刻意

不必倉皇

城市的璀璨全軍覆沒

人類輸得一塌糊涂

（三）

月光淌成白色的河

我的臥室光亮如晝

鏡子正對著大床

我沐浴的姿勢變成旋轉

夢一刻不停

吻變成一個一個音符

它們在床邊列隊站好

愛麗絲只在八月才來

回憶在月光中流淌

顫抖燃燒成欲望

我見過許多月亮

月光常常被拿來做道具

男歡女愛

別跟我講什么哲學

會辜負這月光

別讓月亮害羞躲藏

別辜負這月亮

來吧姑娘 我的姑娘

不必驚慌

柔軟的身體

被玫瑰色隱藏

來吧姑娘 我的姑娘

鏡中沉睡已久 那些承諾

我們必須趕在天亮前醒來

伸出手拉起你的影子

一起奔跑

快點跑吧

別等到月亮 被太陽埋葬

（四）

我們向往沙漠的沉寂

有時又向往 被

古羅馬廣場的喧囂吞噬

黑夜遠比白晝更加古老

高盧人都這么講

白天在太陽下面

人類赤裸著醒來

誰會相信這些短暫 相信

這些掙扎猝不及防

全是徒勞

只是為了等待

下一場長夜到來

我養過一只貓

多年前的這個季節

它喜歡睡在沙發上

打呼嚕像念經一樣

它偶爾睜開眼

為的只是

舔一舔我放在邊上的牛奶

然后跳到壁爐邊的床上

取暖 睡覺 打呼嚕

一夜循環

眼神永遠冰涼

秋天生起第一爐篝火時

我就會想起它

我曾經養過一只貓

雖說它迫不及待出逃

消失在我沒醒來時

夏天還未正式過去

那個漆黑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