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司湯達的著作《紅與黑》中的主人公于連·索雷爾的一生是曲折的,也是牽動人心的,也正是如此,才能引起廣大讀者的共鳴。本文試圖從哲學的視角,用否定之否定的哲學思維來審視于連這個人物形象的人生道路,探討其社會意義及其留給我們后人的啟示。
關鍵詞:于連 有理想 紅與黑 否定之否定規律
法國杰出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司湯達(Stendhal)的代表作《紅與黑》,所塑造的主要人物形象——于連·索雷爾是文學界一個永久的“話題”和學界爭論的焦點,無數的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對于連·索雷爾這一經典人物形象進行了解讀和分析,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特別是國內學者蘭守亭在哲學否定之否定規律的視閾下對于連·索雷爾的人生道路進行了初步解析,但他的理解并不到位,泛泛而論,未能明確于連人生道路上的“肯定”、“否定”以及“否定之否定”的具體體現是什么?“肯定”的到底是什么?“否定”的到底為何物?筆者將在其已有研究的基礎之上,繼續深入探討于連·索雷爾這一人物形象的否定之否定人生道路,明確否定之否定在于連這一人物形象上的具體含義。
一、于連否定之否定人生道路的理論邏輯
作為一部具有強烈政治傾向的文學作品,《紅與黑》展現了1814-1830年法國封建波旁王朝復辟時期的不同階級、階層,特別是落后的封建思想和新興的資產階級革命思想之間的激烈爭斗。司湯達筆下的主人公于連·索雷爾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進入廣大讀者的視野。于連的人生道路和抗爭、奮斗過程表現出了鮮明的哲學寓意;從最初思想上反抗,到現實中的妥協,再到最后思想和行動上的徹底覺醒和反抗,于連的人生道路演繹了馬克思主義哲學所闡述的否定之否定規律。
作為一個深受拿破侖所領導的資產階級大革命和資產階級思想影響的,有抱負、有知識、有才華的青年人,于連對于“紅”有著初步的、近似朦朧的認識,即要通過個人的努力奮斗,建功立業,進入社會上層;此時,他否定了“黑”路,否定了法國落后的封建王朝思想和統治。但當時的社會現實是拿破侖已經戰敗,他不得不穿起了代表封建舊勢力和落后教權的“黑袍”,即使此時他內心仍然沒有忘記拿破侖的“紅袍”。然而當主人公于連·索雷爾經歷風風雨雨,鋃鐺入獄之后,他幡然醒悟,還是回到了“紅”路上面。但此時于連對“紅”的認識絕對不同于初始的“紅”,而是一種升華的“紅”,是從社會階級斗爭的大背景下理解的“紅”;同時,對封建舊勢力所代表的“黑”的否定也更徹底,是一種徹底的決裂,“哪怕我的罪行比這要輕得多,我仍看到有些人不會因為我年輕,值得可憐,而善罷甘休。他們仍然想通過我來殺一儆百,永遠地讓我這個階級的受到貧窮的壓迫,出身卑微,卻有幸受到良好教育,敢于躋身于高傲的有錢人的上流社會之中的年輕人灰心喪氣。”[1]
二、于連否定之否定人生道路的具體體現
(一)于連人生道路的“肯定”
出身于小私有者家庭,而又不受家人憐愛的主人公于連·索雷爾崇拜拿破侖,只想建功立業,憑借自己的努力和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在《紅與黑》中,于連一生只信任三本書,即《懺悔錄》、《拿破侖大軍戰報集》和《圣赫勒拿島回憶錄》,“為了這三本書,他愿意獻出自己的生命。別的書籍他一概不信”[1],“紅”所象征的拿破侖時代成為他唯一的信仰。在小說中,于連出場的場面更是于連·索雷爾肯定“紅”路的集中表現:當德·瑞那先生來老索雷爾的鋸木廠時,于連的兩個哥哥正聚精會神地劈木頭,而于連則騎在離地面四五尺高的屋梁上,埋頭讀《圣赫勒拿島回憶錄》,忘記了老索雷爾交代的“照看機器”的任務,也沒有聽到老索雷爾的呼喊聲。作者司湯達在《紅與黑》中的這段描述是對于連崇拜、渴望和肯定“紅”路的最好體現。所以,“否定”封建教會的教權、鄙視封建權貴、肯定拿破侖所代表的個人奮斗成為于連人生道路的第一階段。
(二)于連人生道路的“否定”
于連“初出茅廬”的時候,作為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有知識的青年人,他又親眼目睹了謝朗神父、阿格德主教這樣的圣職人員的榮耀和權利,他決定向“社會”妥協,向“理想”妥協,向“上層社會”和封建權貴妥協,進而萌發了穿上黑袍,躋身巴黎上流社會社會的想法。從德·瑞那市長家里的家庭教師到德·拉莫爾侯爵府,從德·瑞那夫人到德·拉莫爾小姐,為了實現自己的“飛黃騰達”夢,于連把對女人美貌的追求和對愛情的向往中摻入了對女人的工具性利用。在神學院院長彼拉神父的推薦下,于連又進入了法國宮廷顯貴德·拉莫爾侯爵府,做了他的私人秘書。在德·拉莫爾侯爵那,于連學習了當時法國上層政治的生存邏輯:上層的政治只有再出現政治危機的時候才會被觸及,尋歡作樂、百無聊賴才是上層生活的真實形態,有思想會被認為是粗俗或被懷疑越軌,你所能做的就是不嘲笑天主、教士、國王、重臣、御用文人和現存秩序,不歌頌貝朗瑞、反對派報紙、伏爾泰、盧梭和一切敢說真話的人[1]。懂得了上層社會的政治邏輯,于連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貴族了,逐漸忘記了自己的“卑微”,盯上了美貌的瑪蒂爾德,還想成為主教。此時的于連已經逐漸淡忘了當初的“紅裝”夢,穿上象征教權的黑袍成為了他的人生目標,這一階段的他,實際上“否定”了象征著拿破侖時代和法國大資產階級革命豐功偉績的“紅”,背叛了自己的初衷,“也不再憧憬拿破侖和戰斗的榮耀了”[1]。
(三)于連人生道路的“否定之否定”
對于于連·索雷爾來說,他羨慕謝朗神父八百法郎的供奉和財產,更羨慕德·瑞那市長和德·拉莫爾侯爵的富甲一方,也猜想過阿格德的收入,但他并不想過一個按部就班的小資產階級生活,他拒絕繼承了財產的埃麗莎的婚事,也拒絕了沒有名分的饋贈。因為他有更大的“野心”,他一度幻想有朝一日自己大權在握時的情景,幻想成為一名將軍,成為維立葉爾城的市長,乃至成為一名阿格德一樣的年輕主教。他自以為應該介入社會大舞臺,在“偉大事業的舞臺上顯露身手”,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是復辟王朝時期小資產階級青年受到壓抑后要求參與政治的強烈意識[2]。但于連做主教的夢想并未成功,德·拉莫爾侯爵只是想把于連當作自己實現政治陰謀的忠實工具,當他得知德·拉莫爾小姐和于連有私情并懷孕以后,他勃然大怒,怒斥于連是無恥之徒;雖然最后他不得不承認既成事實,準備贈送給于連·索雷爾一塊地產讓他成為貴族,但教會特務一手策劃的告密信揭發了于連,使于連的飛黃騰達夢毀于一旦[3]。憤怒的于連·索雷爾,開槍射擊了寫告密信的德·瑞那夫人,走上了自己人生的不歸路。在人生最后階段,于連幡然醒悟,他對“紅”與“黑”有了更深刻的認識,認識到“紅”與“黑”之間不可能存在合流,“紅”就是“紅”,“黑”就是“黑”,這是兩條不相容的人生道路,高高在上的統治階層是容納不下他們這些出身卑微、有理想、有抱負、有知識的年輕人的:“先生們,這就是我的罪行。事實上,正因為我不是受到與我同等階級的人的審判,所以懲罰會更嚴厲。在陪審官的座位上,沒有一個是富裕起來的農民,我看到的只是一些憤怒的資產者……。”[1]也許正如蘭守亭所言:于連的生活道路,鮮活地反映出否定之否定的自然規律。先是一個好人,然后受社會環境的影響,變成一個自私自利不太好的人,逐漸又變成一個和罪惡社會同流合污的人,最后才幡然悔悟,和這種社會階層的人劃清了界限[2]。
三、最后的結論與討論
于連的一生是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人自我追求、自我實現的一生,但“由于缺乏明確的政治理想和目標.遠離人民的斗爭.因而必然失敗。同時個人反抗的個人主義性質決定了抗爭者在受到統治階級抬舉時,就轉化為向統治階級的妥協。這不得不為他的抗爭留下永久的遺憾?!盵4]。雖然歷經曲折、備受艱辛,最終還是走上了一條死亡不歸路,但于連的一生卻是絕大數有理想青年人生軌跡的生動刻畫,是能激起廣大平民青年同感的人生。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們并不贊同那種高高在上的,階級化、意識形態化的主觀建構。統治階層與既得利益階層可能會采取各種手段,竭力維護自己的小圈子,壓制被統治階層和利益受損階層;“強勢話語權”便是其中手段之一,他們一味地譴責于連的“不擇手段”、“虛偽”和“喪失信仰”,卻忽視于連的個人奮斗,避而不提統治階層的腐敗和頑固,也看不到于連人生理想和思想的升華;面對于連死前對“資產者”、對統治階層的控訴更是無動于衷。即使于連“曾經利用過女人作為進身的階梯,但他畢竟對女人有過真情并終歸以真誠的回歸結束了自己的奮斗歷程。”[5]于連對自己愛的權利的追求才是他愛情的主線,攀龍附鳳、利用女人只是他追求愛情道路上的副產品。然而,對封建復辟勢力和上流社會政治的否定,對有理想有才華青年追求理想的肯定才是于連這個人物形象留給我們后人最寶貴的財富,恐怕這也是作者司湯達所要表達的核心主題。
仔細思考“否定之否定規律”在于連·索雷爾這個人物形象及人生道路上的體現,我們今天的每一個人的人生不也同樣是經歷著“肯定”、“否定”和“否定之否定”的人生軌跡嗎?年輕時,我們都同樣地對我們所生活的社會充滿了懵懂的幻想,對我們自己的未來人生充滿了美好的期盼,從負笈擔簦到為生存奔波,再到婚姻和家庭,我們兒時的夢想也都在階層化的社會現實面前逐漸消失,很多人成了“于連”,也有人“為五斗米折腰”,完全放棄了最初的理想。
參考文獻
[1]司湯達,董紅鈞譯.紅與黑(第二版).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2006:22、117、519.
[2]蘭守亭. 論《紅與黑》中于連的否定之否定人生道路.學術探索,2008(1):113.
[3]柳鳴九.法國文學史(中冊).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406.
[4]孫喜蘭.抗爭中的遺憾——司湯達筆下于連性格解析.時代文學,2010(8):67.
[5]傅首祥.《紅與黑》:世俗人生的激情冒險與高貴終結.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08(4):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