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樓

我極目遠眺，發現對面樓房房頂上有個影子，不是影子，是大活人。室外溫度有零下5攝氏度吧

吃完飯，我打了個哈欠，想睡個午覺。剛躺下，潛意識提醒我不能睡，手頭還有許多事要做。

開個小廠不容易啊。采購、設計、安排生產、接單、做財務報表，哪樣都要親自動手。多用幾個人不就完了？你不懂，多用一個人得花多少成本。你不是開著寶馬車嗎？是的，可那是臉打腫了充胖子，誰讓人喊我大老板？

我推開窗戶，想透透氣。是的，辦公室很悶。

我極目遠眺，發現對面樓房房頂上有個影子，不是影子，是大活人。室外溫度有零下5攝氏度吧，還刮著吼吼風，那人站在樓頂干啥？有病！

我推開窗戶，沖著那人大聲喊，喂，哥兒們，腦袋發熱啊？樓頂上涼快么？

樓頂上的人白了我一眼，又向前走了一步。我的一句話，竟然是這效果，始料未及！

我噔噔噔下樓，沖向那樓房，大聲喊，喂，哥兒們，有話好好說，可別想不開啊！

我喘著氣，來到樓下。那人說，你不要上來，上來我就跳了。好，好，好，我不上來。我拿出手機，正準備撥號碼，那人喊道，不準打電話，打電話，我就跳了。那人又向前走了一步。好，好，好，我不打電話，我不打電話，我啪地合上手機蓋，舉起雙手。

兄弟，有啥過不去的坎啊，活著多好！那人嗚嗚地哭了。男子漢，哭啥，別讓我瞧不起哦。我轉頭要走。真看不出，我還是演戲的高手，這叫欲擒故縱。

你別走。我不聽，繼續向前走。再走我就跳了。這事鬧的。好，我不走了。我看清了那人，哇，好面熟，就是想不起是誰。兄弟，你究竟有啥苦衷啊，也許哥兒們能幫你一把。我開了個廠。哦，我也是。我那廠不大，只有二十來個人。我想說我也是，想想不妥，決定再回答時就說哦，哦的含義多深奧，表示理解表示明白表示同情表示支持，絕對不會刺激人。

我采購、設計、安排生產、接單、做財務報表，哪樣都親自動手。哦。我整天累得直不起腰。哦。最近原材料漲得厲害，我快沉不住氣了。哦。工人天天鬧著要漲工資，真煩人！哦。我有寶馬車，養不起，又舍不得賣掉。哦。

蒼天啊，我快絕望了。

蒼天啊，我快瘋了。

蒼天啊，我快要死了。

……

那人只管仰天長嘯，我快步沖到樓頂，距那人5米處的樓頂邊沿站住。

那人又喊了一聲蒼天啊，轉過頭看到我愣住了。誰叫你上來的？你不準靠近我，靠近我我就跳了。

哇——我淚如泉涌。你哭啥？有病！嗚嗚——我抽泣得更厲害了。你別是想耍我啊，我可是要跳樓的。哇，我又哭起來，邊哭邊說，兄弟，你真神人啊，你剛才說的都是我的情況啊，我的情況你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你也是整天累得直不起腰？是的。你也是最近原材料漲得厲害，快沉不住氣啦？是的。你也是工人天天鬧著要漲工資，煩得要死？是的。你也是擁有寶馬車卻養不起，又舍不得賣掉。是的。你也是快要絕望啦？是的，答完，我向前走了一步。

別，別，兄弟，你可別跳啊，那人向我走來。你別靠近我，靠近我我就跳啦！我說。好，好，好，我不靠近你。那人拿出手機準備撥號碼。不準打電話，打電話我就跳了。好，好，好，我不打電話，那人乖乖地合上手機蓋，舉起雙手。

兄弟，我傻，你也傻呀？那人撲哧一笑。對，我不能犯傻，冷風一吹，我頭腦清醒了許多。兄弟，咱能不能都不跳？那人提議。不跳？這日子咋過啊？我咕噥道。兄弟，咱倆合伙好不好。咋合伙？兩個廠并一個廠啊。咋分工？一個主外一個主內啊。那人向我這邊走了幾步。工人咋整？能者留下，庸者走人，減員增效啊。我向那人靠攏，又問，寶馬車咋整？那人也向我靠攏說，賣掉一輛啊。我眼睛一亮，緊緊地握住那人的手說，兄弟，就這么定了。那人拉著我的手，向樓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