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村頭打糧場

時逢公休節假日，久處喧囂縣城的我終于有閑暇回到了恬靜的適中老家鄉下，心情顯得格外放松和舒暢。

五月的故鄉，天高云淡，放眼望去，田地里的麥子、蠶豆大都已收割；一些收割較早的田地，已經插上了綠油油的秧苗。

剎那間，我不由得想起了村頭的打糧場。每次回老家都來去匆匆，沒有機會到那里去看看，這個季節，那里一定有許多的村民在打麥子和豆子吧！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鬼使神差般來到了村頭的打糧場。

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把我給驚呆了：昔日這個季節里人頭攢動，熱火朝天打場曬糧的場所，如今變得冷清而凄涼，地面上積起了厚厚的渣土，渣土上面蒿草叢生。我的心里不禁悵然若失，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遇到長期在村里生活勞作的村民，才解開了心中的疑團。

原來，隨著黨的富民政策的指引，村民們的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如今村里大多數人家的土院子被水泥院子所取代，打場曬糧就在自家院子里進行，不必再到村頭的打糧場去。難怪村頭打糧場顯得蕭條冷清了。

我是個容易觸物感懷的人，在為村里人過上好日子而感到由衷地高興的同時，不由得又心生出一絲絲懷念：村頭打糧場帶給我的那些美好的記憶，一幕幕如電影畫面般涌入腦際。

村頭打糧場建于什么時候，我不知道，反正打我記事起，它就存在著。聽村里上點年歲的老人們講，是剛解放后沒幾年就建成了。那時我們那里的農村還沒有水泥，建打糧場是村人們自己動手，從深山里燒出石灰，靠人力挑到村子里，然后從村瓦廠撿來燒廢的瓦渣，從河里撈來石頭敲打成公分石，全村人出工投勞建成的。雖然歷經歲月風雨的打磨，但至今打糧場地面依然堅固如初，比現在用水泥打磨出的地板還要堅固。我不禁被老一輩村民們的勤勞和智慧深深折服了。

村頭打糧場是昔日村民們打場曬糧的場所。每年夏季小麥、蠶豆成熟后，村人們就把小麥、蠶豆割倒在田里曬干，然后連著枝干一起挑到村頭的打糧場，用手揮舞連桿用力打出果實，除去枝干殘渣，然后在天氣比較晴朗的日子把豆粒和麥粒曬干。秋季稻谷收獲后，村人們同樣在晴天把稻谷背到村頭打糧場晾曬干。收完小麥、蠶豆、稻谷和其他山地作物，一年的勞作就算完成了。

村頭打糧場是昔日故鄉孩子們嬉戲的樂園。在80年代初中期我老家的鄉下，孩子們的娛樂條件十分有限，不像現在的孩子，各種兒童玩具堆積如山，層出不窮，令人眼花繚亂。在80年代初中期，我們那一群孩子，每天放學回家，除了要幫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體力活外，只要有余暇時間就不約而同地聚到村頭打糧場，斗斗百草（各種草的葉子，彩到植物葉子品種最多的，你有，別人沒有，就算你贏）、打打陀螺、跳跳海（一種游戲，在一個長方形的兩邊各劃兩股等邊線，中間劃一個“×”，用一個瓦渣一格一格地單腳跳，瓦渣不壓線且腳不落地，跳到最后的就算贏）就是我們那群孩子那時最快樂的事情了。

村頭打糧場是昔日故鄉廣場電影放映場所。80年代初中期的故鄉，村民們的文化生活十分匱乏，村子里還沒有人家擁有電視，就是看一場電影，那也是很“奢侈”的事情。因為那時放電影，要一個村子一個村子輪著放，輪到一次往往要個把月的時間。那時放映的電影片子都很單調，放去放來就是《地道戰》《南征北戰》《車輪滾滾》等革命歷史題材的電影片子，于是村民們編出順口溜：“地道戰，地道戰，越跑越好看；南征北戰，不如珍寶島反擊戰。”怎能不好看呢？勞作之余，村里男女老少由于放電影聚在一起，中老年人家長里短聊聊天，打發消磨枯燥乏味的日子。年輕人則借此機會尋找中意的異性，遇到喜歡的，姑娘家靦腆羞于開口，小伙子們就想方設法接近，套近乎，如果雙方都有意，幾場電影看下來，膽小一點的眉目傳情，彼此暗送秋波，膽大一點的就悄悄把手牽在一起，八字就算有一撇了。有時其他村子放電影，村里年輕人知道了，往往要三五成群相邀走幾里路到其他村子去看，那份“閑情逸致”，現如今的年輕人怕是很難想象得到的。

村頭打糧場是昔日故鄉重大活動聚集地。80年代初中期，每逢村子里召開社員大會，村頭的廣播里就會傳來村長底氣十足的聲音：“社員同志們，聽到廣播后請以戶為單位，自帶凳子，到村頭打糧場結合，召開全村社員大會！”于是不管是在家做家務的村民，還是在附近田間地頭勞作的村民，都會放下手頭的活計，帶上小板凳，紛紛往村頭打糧場趕。那迫切參會之情不亞于當今參加全國兩會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那份崇高而神圣之情。80年代初中期我老家的鄉下，每逢誰家娶媳婦辦婚宴，都要在村頭打糧場抖上新鮮松毛，搭起喜棚，在喜棚里擺上一張連著一張的桌子和凳子，被邀請參加婚禮的本村人和遠道而來的親朋好友都到喜棚里，參加長桌宴。客席要擺兩天，分別是頭天的下午和第二天的早上。在動聽的嗩吶聲中，參加婚禮的人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猜拳行令，那份牛氣沖天的豪情，令人動容。酒足飯飽之后，人們就會把吃飯的桌子統到打糧場的中央位置，女人們換上漂亮的彝族服裝，男人們背上弦子，在打糧場圍成一個圓圈，盡情地跳起彝家左腳舞，一直要跳到第二天天大亮，左腳舞儀式才算正式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