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表侄女將在瓊海舉辦婚禮的時候,我有些驚訝,但主要還是開心的。
雖說是表侄女,但在年齡上我并不占太大優勢,我比張爽只大4歲,張爽已經是26歲的大姑娘了,也是到了結婚的年齡了,只是我的記憶還是停留在她十幾歲的模樣。
默然開車帶著我和父母,還有弟弟的孩子華瑞,我們一行從西線開車轉到東線,直到事先約好的一家酒店。在酒店的門口,我看到了11年未見的張爽,大概的模樣還存在,只是高些,還夾雜著些為生活奔忙的影子。張爽的未婚夫,我暫且稱他小劉,看起來顯得老成、穩重。
婚禮是一個儀式,本來是可有可無的,但是中國人還都覺得需要這樣的儀式,不管是簡單點,還是隆重些。可能儀式就是向世人宣告:今天我們結婚了。這也代表身份的轉變,也是對自己的一個深刻提醒。張爽沒有向我們詳細的說明,婚禮怎樣舉行。他們顯得很匆忙,把我們帶到酒店的房間后,說是要去準備花車,晚些時候帶我們吃晚飯。我看不出我們能幫上什么忙,由他們去忙吧。
張爽和小劉似乎忙了很久,天黑了才回到酒店,著急著叫我們吃飯。從張爽的眼神中我看出些歉疚,她一定覺得沒能很好地招待我們。其實,她完全不需要這樣想,倒是我心里有很多歉疚。如果在老家,這個時候的她應該是不需要操什么心的,只要靜靜地等待。我比她大不了幾歲,也不懂什么禮節,當然這里的禮節就更不懂了,不知道該怎樣幫上她。晚飯的時候,盡管小劉一直在幫張爽夾菜,說她太瘦了,可坐在旁邊的我看得出來,張爽吃飯時是心神不寧的。也許她在擔心花車有沒有扎好,也許她在擔心明天的化妝,也許她在擔心明天婚禮上的種種。我心里明白,我們對這里的一切不熟悉,其實張爽對這里的一切也是不熟悉的。包括坐在對面的小劉的妹妹、表弟,以及他的同學和朋友。因為算上這次的婚禮,張爽是第二次來這里,第一次是十幾天前。小劉顯得很平靜。他在給張爽夾菜的時候,不知有沒有想著體察一下張爽的內心。我們的到來并沒有給張爽帶來太大的安慰,在她的心里隱隱有一種孤單和落寞,這我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在酒店的客房里,我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其實,我也是不知道該從哪里聊起。張爽告訴我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年,還沒等我說什么,她又接著說,到了結婚的年齡,兩個人也比較談得來,就考慮結婚了。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也許就是這樣吧。張爽接著說:“小姨,他可能比你年齡還大。”原來小劉是70年代生人,比張爽大8歲,自然也比我大幾歲。其實這也沒什么,只是我更加讀懂了小劉的沉穩,對小劉來說也確實到了結婚的年齡。所以,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
第二天,和化妝師約好的是八點過來酒店化妝,我們很匆忙地出去吃了早餐后,化妝師就來給張爽化妝了。化妝師讓張爽換上一身紅色帶金色印花的旗袍,我很納悶,問道:“不是先穿婚紗,到敬酒的時候才換上旗袍嗎?”張爽說:“也不需要那么麻煩了,就穿這一身了。”我沒再問什么,只覺得有點心酸。我并不是一個主張奢華的人,簡單點其實也好,人也不需要那么累。但是此刻,看著張爽只身一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小島,操心著自己的婚禮,一切簡簡單單。我倒突然覺得隆重點可能顯得更受重視,我們作為娘家人不知道怎樣去重視她,夫家這邊更希望能簡單點娶進兒媳婦。這不能不讓我心里有那么點心酸。因為華瑞在化妝師身邊好奇地亂動,為了不影響張爽化妝,我帶他去了另一個房間,只留下張爽和化妝師。
我和默然商量著去洗一下車,因為等會兒我們要跟過去參加婚禮,我覺得這也是我能為她做的一點事了。洗完車回到酒店,在樓下碰到小劉,他已經來迎親了。用絲帶裝飾好的三輛花車停在樓下。我們急忙上樓,到了房間,已經有兩個小孩子在房里。這是小劉帶來的兩個小孩兒,他們關上門,吵著要紅包。張爽這時已經打扮停當,化妝師問張爽要首飾,說現在要戴上,張爽說買了,但不知道在哪里。我又覺得有點心酸的感覺,如果在家鄉,這些一定是父母、兄弟姐妹幫忙操辦停當的。化妝師準備離開了,和張爽算著化妝和裝飾花車的錢,以及禮服的定金。張爽一邊和化妝師核對錢數,一邊從包里拿錢。這個時候的我真的有些難過了,我覺得這些本不應該由她來做,而身在異鄉,自己的婚禮自己操辦。門外小劉已經叫著要開門迎親了,兩個小孩子叫著要紅包,華瑞也跟著叫著要紅包。就三個小孩子在門前叫嚷著,一人拿了一個紅包,也就打開了門。前后總共不到三分鐘。如果在老家一定會有很多弟弟妹妹、表弟表妹吵吵嚷嚷的在門前,那扇門是不會輕易打開的。我覺得越是不愿打開,越是顯出父母對女兒的珍視和不舍。而現在,沒有人替張爽把守這扇門,我們這些長輩是不合適的。小劉進來后,牽上新娘的手,攝影師照了幾張合影,大家坐電梯下樓去。到了酒店大堂,新娘沒有直接上花車,而是和新郎去前臺結算住宿費。一切都自己來,只是我的心里又是一陣酸楚。
隨著花車到了張爽的婆家,果然如張爽所說剛蓋好的新房是一喜,現在迎進新娘又是一喜,現在是雙喜臨門。房子蓋了三層,很大很寬敞。我們進了房子之后,進去張爽的新房看了一眼,只有一張大床。小劉的妹妹向我們解釋,因為是新房,一些新定的家具和電器因為到了年底沒能準時送來。可能她擔心我們會見怪,覺得對張爽不夠重視。其實,我并不會這樣想,這里只是他們結婚的地方,而不是他們生活的地方。我想著會有什么儀式,張爽說沒有儀式,一會兒吃飯敬酒就可以了。我本想留在張爽的婚房和她說說話,我覺得這樣她心里可能會更安慰點。但是一波波客人上來看新娘子,我想也沒什么機會和她說貼心話了。
吃完宴席,我們就打算趕回洋浦,因為明天是小年。臨行前爸爸給張爽的爸爸打了個比較長的電話,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我想爸爸一定是告訴表姐夫這里一切都還好,他們的女兒不遠萬里嫁到這里,一切都還好。
當我們的車開走的時候,我看見身著婚服的張爽離我們越來越遠。像張爽這樣在異鄉匆忙地操辦自己的婚禮的,還有很多,我突然覺得她就像是一片孤葉漂洋過海落在這里。
從此,一切的路都由她自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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