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播效果視域下黨報批評同級黨委的積極意義

摘 要：1953年針對“宜山地委機關報事件”中宣部明文規定“黨報不能不經請示擅自在報紙上批評黨委會”。這條禁令頒布60年來，備受爭議，諸位學者從不同角度闡述了該禁令的弊端并呼吁提倡廢除該禁令。本文以傳播效果為理論出發點，從改變受眾態度、強化支持者態度、抵制反面宣傳和提高傳播者可信度四個層面，探討允許黨報批評同級黨委在黨報傳播效果方面積極意義。

關鍵詞：黨報；批評監督；同級黨委；傳播效果

中圖分類號：G255.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3）04-0148-02

一、引 言

輿論監督、新聞批評是媒介最為重要的社會功能之一。黨報作為黨委機關報，在黨政和群眾之間發揮著“上傳下達”的重要作用，其輿論監督的力度更大，效果更明顯，因此我國對黨報輿論監督權的使用十分謹慎。我國新聞界有明確的“黨報不得批評同級黨委”的規定，學界諸位學者對這一政策規定眾說紛紜，大體態度是主張廢除這一禁令，解開新聞媒體批評和監督的束縛。

“1953年3月4日，廣西宜山地委機關報在一篇社論中批評宜山地委，廣西省委宣傳部將此事請示中共中央中南局宣傳部和中共中央宣傳部。3月19日，中共中央宣傳部給廣西省委宣傳部并各中央局、分局并轉各省市宣傳部”作出明確指示，黨報不能不經請示擅自在報紙上批評黨委會，或利用報紙來進行自己與黨委會的爭論”[1]。中宣部紙條指示明文規定：“黨報編輯部如有不同意見，它可在自己權限內向黨委會提出，必要時并可向上級黨委、上級黨報直至中央提出，但不經請示不能擅自在報紙上批評黨委會，或利用報紙來進行自己與黨委會的爭論”[2]，業界將這一鐵律稱作“黨報未經批準不得批評同級黨委”。

這條規定在執行過程中，禁區范圍被媒體單位不斷擴大：首先，黨委不能被批評，黨委下屬各級部門、各級工作人員同樣不能被批評；其次，同級黨委不可以批評，上級甚至下級的黨委也不可以批評；最后，作為黨委機關報的黨報都不可以批評，其他報紙更是不能擅自批評。經過泛化，在業界實踐中，所有報紙都盡量避免對各級黨委做任何形式的監督和批評。對黨委監督批評的缺失有諸多的弊端，不少學界人士提倡廢除“黨報不得批評同級黨委”禁令，并從社會民主化政治建設、媒體監督權力的行使、民眾知情權等多角度闡述了該禁令的弊端。

本文持廢除禁令的觀點，并選取信息傳播效果為研究視角，從改變受眾態度、強化支持者態度、抵制反面宣傳和提高傳播者可信度四個層面，分析允許黨報批評同級黨委在有效傳遞黨委政策思想方面的積極意義。

二、“觀點的自由市場”，經過討論的觀點更容易被接受

自由主義新聞觀主張，當出現分歧時，將不同觀點都予以呈現，形成一個觀點的自由市場，在這個市場里，持不同觀點的人可以進行理性的爭辯和討論。“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所描述的正是這種精神。自由主義新聞觀認為，交鋒的過程中，謬誤會原形畢露，真理則會脫穎而出并終將被最廣泛的人接受并認可。對于某一特定問題，每個人的觀點和認知都不盡相同，然而自由討論給予真理展現自身合理性、合法性的舞臺，具有理性的人會選擇放棄原有不完善觀點，而接受真理。

讓觀點在討論中確定其合理性、合法性和真理地位的做法是最具有說服力的。二戰期間，傳播學家庫爾特·盧因（Kurt Lewin）做過一個著名的“羊雜碎”實驗，為了緩解戰爭期間糧食供給不足的問題，美國政府計劃勸說家庭開始食用以前丟棄處理的羊雜碎。盧因采用兩個不同的說服方法，一是舉辦講座，向家庭主婦們宣傳羊雜碎的營養、介紹其烹飪方法；另一個是讓家庭主婦們聚集在廚房里，給她們羊雜碎、配料和調料品，讓她們自行討論能不能利用羊雜碎烹飪出食物。盧因對兩個實驗組的態度改變進行測量，結果顯而易見，第二實驗組，即自行討論的家庭婦女更愿意接受食用羊雜碎，并在回到家后確實烹飪了羊雜碎食物。在這個實驗中，很多因素起到了作用，包括群體討論、公開承諾、對未來行為的決定和對群體共識的理解等，但是我們可以根據現象總結出來的是：討論某一觀點是否正確明顯比直接傳播某一觀點更容易說服他人，且這種說服效果更加明顯而持久，更加容易改變他人行為。被說服者通過參與討論，主動地說服了自己，被說服者參與程度越高，說服效果越明顯。

黨報作為黨委機關報，宣傳黨委政策、思想是其第一責任。同樣的道理，黨委提出的新政策、新思想與其直接傳播給受眾，不如讓受眾參與討論。有受眾提出異議或批評，黨報有選擇地刊登出來，并邀請黨委工作人員、權威人士甚至是受眾參與討論。如果新政策確實利大于弊，討論中受眾會主動說服自己，并獲得擴大政策影響力的效果；如果討論中覺得弊端明顯，可以反過來為黨委修正新政提供思路。我國黨報歷史上，曾經運用這種策略性宣傳手段達到很好的傳播效果：《光明日報》組織的“檢驗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對于解放群眾思想，傳播黨組織思想有著出乎意料的效果。

三、正反面提供信息，提高“傳播-說服”效果

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服手法，一種是僅提供單方面消息，避談劣勢；一種是提供正反面消息，羅列出優勢和劣勢，并通過分析證明利大于弊。美國心理學家、傳播學家卡爾·霍夫蘭（Carl Hovland）通過一系列控制變量實驗得出以下結論：兩種方式均導致了明顯的態度變化，整體說來沒有絕對的、懸殊的差距?！澳姆N表達方法最有效，取決于受眾的特點……單方面消息對受教育程度較低者最有效，而正反面消息對受教育程度較高的人最有效。[3]”結合上述結論，考慮到黨報的目標受眾是國家職能部門、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學者、知識分子等，屬于社會地位高、文化水平高、理性程度高的人群，他們顯然傾向被后一種傳播方式，即正方面提供信息的方式所說服。因此為了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有效說服受眾，讓受眾接受黨政的思想，黨報應該策略性地采取正反面傳播手法。同時提供正反面消息，有效地阻止反對這一消息的人在接受該消息時想到更多的反駁性觀點。另一方面，為能夠進行理性思考的人提供全面的信息，供其自行判斷，這無形中增加了受眾的卷入度、參與感，讓受眾經過思辨，說服自己，經此確定的態度更為堅定。黨報在宣傳普及黨委政策思想時，應當拋棄一味唱贊歌，報喜不報憂的單面信息傳播方式，在正面宣傳的同時，以敦促其修正、促進問題解決為目的地指出黨委目前工作中存在的不足，指出政策實施過程中可能遇到的困難與問題。看似傳播黨委的負面消息，實為塑造公正的黨委形象，提供黨委思想的傳播效果。

四、預防接種反面消息，有效抵制反面宣傳

承接霍夫蘭的實驗，美國學者拉姆斯丹和賈尼斯（Lumsdaine and Janis）為了驗證當消息遭受攻擊和反駁時，單面信息和正反面信息兩種宣傳方式下，受眾的態度變化是否有差別，設計了一系列實驗。結果顯示，“那些接受單方面消息者在接受了反宣傳之后幾乎無人保持其態度改變。而那些接受正反兩面消息者在經過反宣傳后的態度改變與他們未經發宣傳前的態度改變一致[3]”可以肯定的是，正反面宣傳對于受眾態度形成的長期性、堅定性有著顯著效用，能夠有效地抵制噪音和別有用心的反宣傳。麥奎爾和帕帕喬吉斯（McGuirePapageorgis）基于現象提出了“預防接種理論”，即受眾在接受了反面消息后，對于反宣傳就有較強的抵抗力，原有的信念不容易被改變。政治社會紛繁復雜，難免有別有用心的野心家煽動群眾，黨報在積極正面宣傳黨委思想的同時也要考慮到增強受眾抵抗負面宣傳的“免疫力”。允許黨報批評同級黨委正是為受眾接種了反宣傳的疫苗，一方面，在受眾認知上，因為有了黨報的自我批評的經驗，接下來的攻擊可信度會降低，另一方面黨報的批評讓人們知道他們所持的信念容易受到攻擊，從而推動他們去發展更多的支持觀點。將批評權利對黨報開放，對于黨委來說，是將批評權、報道權主動掌握在自己手中了，避免了“大道不通小道通”的混亂景象，黨報批評黨委的益處是及時對受眾進行了“疫苗接種”，使之對別有用心的組織或媒體的惡意批評有了“抵抗力”。

五、充當“社會排氣閥”，提高黨報媒體公信力

美國學者劉易斯·科塞（Lewis Coser）把“排氣閥”引入傳播學研究領域。社會存在著矛盾和沖突，而由于這些矛盾和沖突，社會主體會產生一些不滿情緒，如果長期得不到釋放，情緒不斷堆積，便會產生許多社會問題，一個正常運轉的社會需要一個定期排泄民眾不滿情緒的途徑，新聞媒體就應該充當“社會排氣閥”這一角色。之所以對黨報尤其要強調“社會排氣閥”作用，是因為當今社會民眾對于黨的耳目深感不滿。隨著新媒體的發展，消息渠道的增加，面對負面社會現象或黨政不恰當行為，新媒體上的熱議甚囂塵上，機關報卻有選擇地報道，或者將負面消息轉化成中性的或積極的消息予以報道，這激起了民眾的不滿。民眾的不滿體現在突發事件發生時，人們傾向于相信網絡渠道的信息，更出現了這樣危險的現象，主流媒體報道什么，民眾就質疑什么。無論是領導官員，還是專家學者都被民眾調侃、排斥。這是十分危險的情況，意味著黨報將信息的報道權、輿論的掌握權拱手相讓。

在這樣的傳媒結構下，黨報面臨的首要問題就是如何提高自身的公信力，增加在受眾心中的可信度。傳播效果研究中不可忽略的一個主要因素就是傳播者的可信度，高可信來源比低可信度來源的傳播效果要好。黨報作為信息的傳播者，其公信力、可靠度的提高不僅為了維護媒體形象，更是為了增強其傳播效力和社會影響力。一個只正面宣傳的媒體必然會給公眾有失公允的印象，這也有損于媒體公信力。全篇唱贊歌會引起受眾質疑，更可怕的是長此以往，失去公信力的媒體，即使報道真實可靠的消息也會受到質疑。黨報適當地時候穿插對黨政的監督、批評，可以象征性地體現媒體的公正、全面，提高了媒體的公信力，才能夠更好地為某一組織甚至政黨服務，這就是所謂的“小罵幫大忙”。適當的批評讓黨報擔當起了“社會排氣閥”的重任，替民眾排解不滿情緒，可以增加受眾對黨報的信賴，提高黨報的媒體公信力，加強了社會影響力。而提高黨媒的公信力，可以反過來更加有效地宣傳黨委政策思想，從長遠來看，允許黨報批評同級黨委能夠更好地為黨委宣傳、服務。當黨委決策不妥的時候，任何下級部門都有權利更有責任及時向組織提出，作為黨委一部分的黨報當然也有這個權利和義務。如果說禁止黨報批評同級黨委的要求是要求黨媒服務黨委，那么需要考慮的是禁止批評是否能夠真正有效地服務黨委。現有的傳播效果研究的理論和實驗從不同角度、不同環節證明了適當地釋放負面消息反而能夠達到更好的傳播效果。離“黨報不得批評同級黨委”禁令頒布過去了整整60個年頭，這條禁令是否跟得上社會的開放步伐，是否符合媒體發展的要求，是否達到了應有的傳播效果都是值得探討的。

參考文獻：

[1]中國社會科院新聞研究所編.中國共產黨新聞工作文件匯編（中）[M].北京：新華出版社，1980.

[2]靖鳴.試析我國黨報批評同級黨委的實踐及其效果[J].青年記者，2009（11）.

[3]（美）Werner J.Severin， James W.Tankard，Jr著.郭鎮之譯.傳播理論：起源、方法與應用[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