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未來,每個人都會有15分鐘的成名機會”,這是安迪·沃霍爾隨口的一句玩笑話還是對未來世界的暢想?無論是什么,他都預料到了。在新媒體時代,每個人都可以通過新技術展示自己,表達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有機會成名,只是時間不會太長。
當然,安迪·沃霍爾不是一位預言家,而是一位藝術家。他從小就展露出其出眾的藝術天分。21歲時到紐約尋找發展的機會,24歲時以商業廣告開始嶄露頭角,26歲時獲得美國平面設計學會杰出成就獎。20世紀50年代,安迪·沃霍爾的青年時期碰到了美國蓬勃發展的商業文化。安迪以一位藝術家的敏感度抓住商業文化的符號,以代表機器生產方式的“復制”手段架構他的藝術語言,于是,我們從他的作品中看到了貨架式的排列,無論是像罐頭一樣的日用品還是如瑪麗蓮·夢露一樣的明星。從某種程度上,瑪麗蓮·夢露和那只罐頭有著同樣的價值,都是商品時代的消費品,都是可以消費的。他有一句名言:“我想成為一臺機器。”在他的機器中制造出來的是商品社會的孤寂和疏離,真實表現了高度發達的商業文明社會中人們孤獨、冷漠的內在情感。
本雅明在《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一文中說道:“藝術作品的可機械復制性在世界歷史上第一次把藝術品從它對禮儀的寄生中解放了出來。”安迪·沃霍爾讓藝術從精英、禮儀中解放,他借商業時代隨處可見的商品,領導波普藝術走向新的高峰。他認為沒有“原作”可言,他的作品全是“復制品”。人生的奇妙之處在于,安迪以自身的藝術行為拒絕代表精英階級、禮儀制度的博物館,可如今各大博物館和美術館卻都為能有他的作品而不惜重金。他最終還是被供奉在了他極力想要逃脫的藩籬中,無論他自己是否愿意,他都成為了波普藝術的大師。
“安迪·沃霍爾:15分鐘的永恒”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開幕了。開幕前后的那一周,各大紙質、網絡媒體都作了大肆宣傳。從安迪·沃霍爾本人到他的波普藝術,從對策劃者的采訪到藝術評論者的各種言論,一時間鋪天蓋地。但是與宣傳的熱鬧非凡相比,場館中的冷清卻成為事實。據相關數據的統計,這次巡回展上海站目前為止參觀者日均700人次,以青年、外籍人士和藝術、設計專業學生為主。而前一站香港藝術館的參觀者日均達2700人次,最高單日5300人。這兩個數字的差距顯而易見。再想想畢加索,全球知名度可以排在前三位,一年前“畢加索大展”在聲勢浩大中來到中華藝術宮,但這位大師在中國也無法避免這份尷尬。
或許西方現代藝術或當代藝術所表現的藝術觀念是產生于西方文明土壤之中,如果我們對那塊土地上的文明發展尚無整體性的了解,中西方文明之間的距離便可成為無法逾越的鴻溝。即使如畢加索、安迪·沃霍爾等已被認定為一個時代的經典和大師,我們也似無知的學生,只知其名,不知其實。
但是,如果把視野轉回國內,難道我們與中國當代藝術家之間的距離就縮小了嗎?答案或許非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大眾與當代藝術間產生了巨大的隔閡。由西方吹來的當代藝術觀念之風是以向權威、貴族、精英挑戰,通過非傳統媒介表達藝術家對這個世界、這個社會的態度。無論怎么看,大眾似乎與當代藝術家屬于同一個陣營,但我們總是無法理解那些當代藝術家的行為,總是冒出“他們到底想要做什么”等問題。到底是大眾對藝術界漠不關心,還是藝術家們總是以先鋒、前衛者自居脫離世俗,讓這份尷尬不可避免地存在了。
我們好像總是在找當代藝術的麻煩,挑他們的刺。捫心自問,我們到底又看懂了哪些古代藝術精品呢?或許我們可以列舉出西方藝術史上的經典之作,但又有誰真正了解裸體雕塑和一只蘋果背后的意義。面對燦爛的中華文明,我們除了自豪和驕傲,又能了解多少唐詩宋詞、明清書畫、昆腔京韻呢?如果藝術的審美只停留于“像或不像”、“美或不美”,無人問津藝術背后所承載的文化意味,那我們如何擔起中華文明傳承者的重任。藝術不是是非題,而是一道思考題。只有思考才能讓藝術話題延續,讓藝術生命不息。
畢加索來了,安迪·沃霍爾也來了,我們準備好了嗎?我們不得不承認,藝術這一堂課,我們落下了太多。相比于歐美國家博物館內的人頭攢動和學生們上課的普遍現象,國內的藝術教育似乎還沒有踏出有力的一步。我們自然不會缺少知識性的學習,但缺少良好的藝術環境和氛圍。隨著公益性博物館向社會的免費開放,越來越多國外的優秀展覽被引進國內,我們需要做的是邁出這一步。藝術是一種創造,是一種想象,不是藝術考級中的死記硬背,更不是分值的考量。少一些說教,多一些感受,才是對藝術的尊重。
我們的場館準備好了嗎?我們可以很自豪地介紹場館內各種先進的配套設備,可以承接重量級的藝術展覽。硬件過關了,軟件上的提升空間就顯得特別重要,這直接影響到觀眾的參與性和參觀效果。就如近日奧地利某家公司在歐洲各大城市舉辦“復制兵馬俑”巡展,吸引了幾百萬人次的參觀,展覽亮點在于吸引普通觀眾和學生的互動環節,以及詳細的解說,從多角度立體展示中國古代兵馬俑的文化內涵。同樣是展示外國文化,作為策展機構,我們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最后我們還要問,媒體準備好了嗎?除了日常的新聞報道,媒體也應承擔起大眾教育的責任,將藝術研究、評論、普及等集合,共同搭建起傳播藝術的新平臺,利用媒體的力量傳遞給大眾藝術的信息。還有一個問題,媒體在宣傳西方藝術,特別是現代藝術的時候,能否客觀地還原藝術家創作藝術品的主導思想?能否準確地詮釋藝術概念?這給媒體同仁提出了很大的要求。在宣傳西方藝術作品的同時,既要考慮到藝術的普及,又要準確地闡述藝術概念,這種藝術的闡述哪怕是對作品的客觀描述,也是會給讀者帶來一定受益的。
有時候,數字可以說明問題,也會掩蓋其他問題。我們看得到藝術場館建成數量在增加、藝術品市場交易量被不斷打破、藝術學院報考人數的成倍增長。看不到的是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地走進藝術場館、有多少孩子是“曲線救國”才報考藝術專業。更重要的是,藝術不是用數字說明的。當整個社會給予藝術足夠的寬容度,不再以數字作為評判的唯一標準,那才是藝術發展之路上真正的福音。
你方唱罷我登場,藝術大師們頻頻亮相我國各大博物館和美術館,毋庸置疑是大好事。為了更好地利用這些千載難逢的機會,為了讓優秀展覽發揮更好的效果,全社會都需要做好準備。藝術氛圍的營造、藝術教育的普及、藝術技藝的傳承需要時間的積累,只有全社會共同努力,才能實現屬于藝術的中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