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
我試圖從雪中找到
孤立的理由。
這條街上什么也沒有。
除了虛弱的風聲像一個孩子,
除了神秘的篝火點燃了啜泣。
沈陽,我已經老了,無家可歸。
在長椅上丟下我的夢
和母親的照片。
我平靜地接受你黎明前的照看。
如果你需要一個雪人,我會奉獻;
并感謝你仁慈的雙手觸摸,
沈陽
又一場雨。是雪要來了。
多么熟悉的雪啊。去年,
給了他很多詩。向外望。
雨珠打在雨珠上。那么急切,
匯成河流。他作為幸存者,
孤立的一滴,感覺到失落。
只有一兩個人知道,他
內心的風暴,多么純潔。
讀曼德爾施塔姆隨筆選
當我翻開那一頁,看到兩張照片,
年輕的曼德爾施塔姆和
年老的曼德爾施塔姆。
是兩個人,有一個在崩潰邊緣,
將在流放中神秘死亡。
他在給科·伊·丘科夫斯基的信中說:
“你能借給我一點錢嗎?”
謙卑得讓人落淚。那么一一
“好吧,讓我們試著轉動,
這吱呀作響的巨輪……”
作為詩人的曼德爾施塔姆又
回到那熱情的、自由的位置,
還沒有寫那首干掉自己的詩。
在彼得褒的濃蔭里,在
阿赫瑪托娃的公寓里的長椅上,
“喜歡資產階級情調,歐洲式的舒適,
不僅在肉體上而且在情感上也依戀它。”
在還沒有遇到斯大林之前,
分析但丁的《神曲》和達爾文的
文學風格,這一切把他送上極端一一
高貴的傲慢的詩人品質——有一個對手。
當我翻開那一頁,曼德爾施塔姆在寫信:
“想想呀,為什么她要走?生活
還有什么指望?我不能服從另一次
流放刑期,我不能?!?/p>
驕傲
在布羅斯基、曼德爾施塔姆、茨維塔耶娃之間,
是歐洲的野蠻人的血液,還有一點點中國古人的舒適。
中國古代的資產階級,在自己的莊園里,
比任何人都在意享樂,和驕傲。
也在意我們表示的尊敬。
有一刻在廚房,煤氣爐燃燒著,
我想象他們的美食。
我們有鹽、味精、農藥,但是缺少
對土豆、茄子、豆角的熱情。
那種香味,經過翻譯
和精致的傳遞管道,混雜在一起。
我計劃寫幾首舒適的詩,熱氣騰騰。
孤獨在湯里冒泡,破裂。
像一些快樂的詞語,被煮了十五分鐘。
然后是擺上餐桌,專注于你正在做的事情。
我看到坦寧的眼睛
在給朋友的信中,你講到那些淚水
從粗糙的表面流下來,
“坦寧在里面哭泣。上帝收回了他所有的作品,
只留下坦寧。你看,這美麗、憂傷的眼睛?!?/p>
你說著說著就開始流淚。
你面對過很多頑固的石頭、樹根,
最后都把它們變成狹長的賈戈梅蒂。
無論頭像還是全身像,一定要凹凸不平,
要尖細。這次你只想要雙渾圓的眼睛。
你工作到深夜,小心、仔細,
很怕這種挖掘,傷害坦寧。
她不愿意出來怎么辦?她還想
再看這個世界嗎?你最后一次清理:
她盯著天花板,在更遠地方流淚。
向日葵
帶給我希望吧,雖然
我更喜歡你的愛。
在所有和文學有關的女性中,
你是唯一的向日葵,唯一的伴隨雨珠
傾斜而下的陰影。你不覺得嗎?
每一天,你都跟著我的情緒轉動
到每一時刻。你會說:“誰是
誰的陰影呢?”可其實
你看不見我啊。我的自問自答,
我的輕松自大,想你時的顫栗。
我后悔不是你。雖然僅僅在思想中
我這樣抗議;我想你的時候就是
把頭轉向你的方向,即使是扭曲。
回鄉
我很失望,倚靠在
剝落的墻壁上,
感受不到任何信息。
時間停止了。在那些建筑物、
擺放著各種物品的房間里,
屬于我的記憶被抹掉,
它們合伙,把我排斥在外。
沒有什么永恒,只是窗外的樹
比我們長久,修剪后,
顯得新鮮。從前未出現過的
幾片葉子,迎著風。
拜祭你時,我鞠著躬。
突然想到以后將以
這種禮儀和你交流,頓時黯然。
每年一次,我默念著。
盡管不情愿,
我也是這個規則的守護者,
直到不能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