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卡的詩（6首）

召城祈禱

我祈禱夢里的一頂氈包

身世凄苦，不要閑置

我祈禱弄唱的百靈

飛回竹籠，躲避烈日

我祈禱單身的小喇嘛

找回他的心上人

我祈禱病重的苦孩子

撩開衣襟，遇見一堆白奶子

我祈禱踉蹌的醉漢

扔掉那半瓶燒酒

我祈禱年輕的寡婦

點燃草原，不要冷了你的身子

歌謠（三）

坐在馬上拍手手

你是額的嫩肉肉

雞窩里頭抓蛋蛋

你是額的心肝肝

點燈扯斷油捻捻

熏黑你的毛眼眼

啊哈，穿花戴銀的小媳婦

啊哈，鐵石心腸的他姥姥

啊哈，坐月子你坐成豐乳肥臀

啊哈，剩下的奶水我喂了羊羔

啊哈，人想起了人

啊哈，草湮沒了草

片兒湯

把那喧囂的塵土打入棺木

把路修了

把那夜行的月光吊在天上

把燈點了

把那難言的隱痛一把火燒了

把我照亮

把那市井推入車水馬龍的旋渦

把菜買了

把那拆屋宿幼的酷吏收了

把貧賤留下

把那震怒的雷霆引入滾滾街塵

把暴力泯滅

庸人的煩惱

庸人的煩惱平淡無奇

春藥暖胃，而交歡儀式往往有始無終——

或如兩只黃色的蝴蝶

或如橋上看你

或如倦鳥死于土地，眼噙淚水

或如四點零八分的北京，手中沒錢

或如一刀剁下公雞腦袋里的色情

或如九月的草原，琴聲嗚咽

或如哈爾蓋仰望星空，大膽屏住呼吸

或如尚義街的檔案、便條和一只邪惡的光頭

或如維拉的女友脫下內褲

或如結結巴巴的黃河餓死詩人

或如苦海的守夜人，襲來的鋼筋

或如啞語的旅程

或如中巴車上夜行的打火機

或如撒哈拉沙漠的三張紙牌

或如斧子

或如你見過大海

或如今夜寫下的輕浮

或如厭世者說磚茶史

風攪雪（五）

打馬下江南，別忘了洗掉滿身的羊膻味

你是一個旅人，死期即歸期

坐井不觀天，lykqPQkq67mf85PkVANewXscrmfMTpRgiWN2/ltWs0I=低下頭來撫摸滿腹的心事

倦思滿足于涼意，思即道，道成肉身

自戀的人滿意鏡子里的人，若人滿為患

鏡子即迷宮，迷路的人反駁鏡子里的人

黑暗體積龐大，思想誤入歧途

羞于做愛的人點燃一支蠟燭，默讀柏拉圖

我在夢里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喊我的人夢見

我的名字危機四伏，卻可以占卜

這份食譜可以治療孤獨：洋蔥、淫羊藿、鎖陽

一所小房子，一張床，一個安全套，你開始喘了

鄂爾多斯牧歌

——給呂葉、牛犇

M1

鄂爾多斯的疾風暴雨遲遲不來。詩人的想象力半途夭折了

大地的咯吱咯吱聲提醒我，低洼之處盡是傷疤，虛弱，丑陋

像殯儀館的大廳，所有的罪責由一具粗俗的尸體承擔

M2

沉默中的人群里必有形單影只的大嗓門，還有領取救濟金的

懶漢

醉鬼總是先于傍晚到達，在宵禁的夜里一個老油條是無懼辣

椒水恐嚇的

我們是該稱贊他的勇氣呢，還是該譴責他在銀行門前偷偷地

哭泣

M3

鄂爾多斯沒有大草原，這是文明的暴行，炭化了的報復

狂熱的人們像古代的輕騎兵掠奪地下的金銀財寶，毫無章

法，去了又來

缺乏鑒別沼澤地的嫻熟技藝，歸根結底是被自己的幻想懲罰

了幾遍

M4

一般的人不能與之相比，他創下了遮擋不住的國土，沼澤或

草原

在太陽的起落之間，你必須承認，每一個虛弱的自我

都去追隨他，或半路倒斃，或如冬天的一聲驚雷，或掙脫了

孩子氣

M5

我和呂葉、牛輯、李嘉輝駕車來到烏蘭木倫河畔，慘白的流

沙嗚嗚作響

路虎車碾壓過的狹窄土路對踐踏它尊嚴的人類報以丑陋的笑

人類必有罪尤，我們不成熟，除了錢財，還對粗俗的愛情總

是抱怨不止

M6

伊金霍洛旗的陽光常常過于狂熱，身體順從于厭倦，酒宴尚

未開始

被方言包圍的異鄉人，他困惑于他的道德判斷，求助臨時的

好酒量

讓我們驚詫他的意識：每一個作陪的暴發戶都是靦腆和笨拙

的詩人

M7

一萬頭公牛奔騰在鄂爾多斯高原，一萬噸的沙塵暴使蒼天更

加蒼白

一萬只牛虻的卑鄙伎倆，鼓著血紅色的肚子，貼著一萬頭公

牛向前猛沖

高原睡在地上，被一萬張牛皮覆蓋，風吹不起來

M8

突然靜止了，衰老，面容憔悴，時間的周圍是發光的表面

我來到鄂爾多斯，大地像一口凹陷的枯井，尖峭，幽深，里

面什么也沒有

我大喊一聲，我的回聲誤解我，在這么靜寂的夜里

M9

但是我要說我被你的癲狂驚駭，沉思的經驗，玩具般的想法

從大地離開一刻，像上帝一樣俯視混亂而寬廣的人心，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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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己經厭煩了想象，不能允許你攫取我僅存的一縷惡俗

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