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聊齋志異》對女性的觀照

【摘 要】《聊齋志異》，是清代一部文言文小說集。此書以新穎奇特而又豐富多彩的創作技巧，于談狐說鬼中寄寓深意。作者蒲松齡以浪漫主義的手法，塑造了一系列的花妖狐魅形象。并借“花妖狐魅”的形象對女子才思膽識的贊美，自由交往的肯定，夫妻關系平等的定位，女子賢德作為的謳歌四個方面來反映作者對女性的尊重與理解。作者雖身處封建社會卻能超越社會環境，能突破封建的信條和人身的束縛，使之反映新的思想氣息、反映一種進步的，為爭取女權的平等思想。

【關鍵詞】女性;才思敏捷;男女平等;賢德;獨立人格

蒲松齡（1640－1715），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也稱聊齋先生，淄川（今山東省淄博市人）。早年熱衷功名，但屢試不第。中年，迫于家貧，一面鄉居設帳授徒自給，一面繼續應考。直到七十一歲才補上個歲貢生，五年后去世。除《聊齋志異》外，著有《聊齋詩文集》、《日用俗字》、《農桑經》、《聊齋俚曲集》等。《聊齋志異》，是清代一部文言短篇小說集。它繼承了以往積極浪漫主義創作方法并有所創新與突破，是一部具有高度思想價值和藝術造詣的文學名著，被譽為“我國古典短篇小說之王”。這部短篇小說全書共十二卷，四百九十一篇。書里許多故事是在民間傳說的基礎上加工而成的。作品中大都以虛構幻想，托筆寄意，借花妖狐鬼以諷喻現實，揭發吏治的貪墨、昏憒，寓有強烈的批判精神。”魯迅先生有精辟評價：“明末志怪群書，大抵簡略，又多荒怪，誕而不情，《聊齋志異》獨于詳盡之外，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親……”。作者蒲松齡正是借這些“花妖狐魅”的形象來表現對女性的觀照，反映出作者對女性的尊重與理解。概括起來，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

１．對女子才思膽識的贊美

《聊齋志異》中的不少篇章以同男子鮮明對照的方式，批判了“男尊女卑”，歌頌了那些在才能、智慧和膽識上堪稱“巾幗英雄”的女性。

蒲松齡筆下，凡有知識之女子，皆學富五車，談吐不凡，勝似“儒雅高士”。《仙人島》一篇關于男女的褒貶和對比，比較直接和鮮明。生活在遠離人世的仙人島上的芳云綠云姐妹，知識廣博，才智聰穎。自詡為“中原才子”的王勉，來到仙人島，故意炫耀。便遭到芳云姐妹揶揄；繼述《水鳥》詩，忘了下句，又被綠云取笑一番，后來出講八股制藝的冠軍之作，竟被姐妹倆譏諷為“不通又不通也”，弄得神氣沮喪，淫汗涔涔。仙人島上兩個丫頭學識竟然如此，可見，仙人島上其他女子才華更是非凡。女子才華非凡，士人酸腐薄學，世界原來如此！

作者還力求說明女子的才思敏捷，聰穎機智，有膽有識。如書生張鴻漸因同情被貪暴縣令杖斃的范生，答應諸生代寫訟詞，并一起向巡撫上告。張妻方氏卻頗不以為然，這位美麗而又賢慧的女性，對“勢力世界”和秀才所作為的透辟分析，使張鴻漸不能不為之折服。她勸說丈夫：“大凡秀才作事，可以共勝，不可以共敗，勝則人人貪天功，一敗則紛然瓦解，不能成聚。今勢力世界，曲直難以理宣。君又孤，脫有反復，急難者誰也！”張鴻漸雖善其言，但就是因為他終于還是起草了訟詞，從而遭到了一連串的迫害，他那背井離鄉的悲涼處境，完全證明了妻子觀察問題的敏銳性和深刻性。婦人之見居然如此高超精邃，這就是從根本上把輕視女子的傳統觀念來了個大膽的否定。

2.對女子自由交往的肯定

蒲松齡懷著極大的熱情，塑造了一大批敢于蔑視傳統，沖破封建禮教規范，追求女性個性自由的美好形象。凡讀過《聊齋志異》的人，尤其是女子，大概都會有一種爽快，解氣的感覺。狐娘子治酒設宴，在滿座男賓中高居上位，高談雅謔，風生四座，把那些企圖嘲弄她的男賓們弄得個個狼狽不堪。一個女子和素味平生的男子飲酒談笑，公開社交，這已是對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禮教的蔑視，更何況她們還那樣桀驁不馴，“大膽放肆”。她對男賓們的笑罵和調侃，維護了婦女凜然不可犯的人格和尊嚴。

《西廂記》表達了青年男女的一個理想，“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然而《聊齋志異》的一些篇章，不只是表現了“有情的”結為眷屬的美好理想，還表現了有情的異性男女可以社交，揭示出男女異性關系，除了夫妻關系以外，也還可以是朋友關系。《嬌娜》篇中，嬌娜與孔生，就是患難相扶，矢共生死的異性朋友，他們的交往、友誼，純潔、高尚。落拓書生孔雪立與皇甫公子結為至交。盛暑溽熱，孔生胸間突發癰腫，痛楚難忍。于是公子招小妹嬌娜來醫。嬌娜落落大方，就榻診視，手割腐肉，口吐紅丸，精心治療竟使孔生沉痼固失。自是孔生思念嬌娜，欲附為婚姻。因嬌娜年齡太小，公子則以姨妹松娘許配給孔生，后來嬌娜也與吳郎結為伉儷。一日，雷霆轟擊，生應公子所請，仗劍于門，維護了皇甫一家，而自己卻雷擊斃。情況十萬火急，嬌娜不顧羞澀，在眾目睽睽之下，“自乃撮其頸，以舌度紅丸入，又接吻而呵之，”終于使孔生復蘇。此后，孔生夫婦偕嬌娜夫婦及公子，旋歸孔生鄉里，“棋酒談宴，若一家然。”

通過這些塑造，蒲松齡贊頌了沖破一切封建羅網，異性之間建立在平等互助基礎上的誠摯深厚的友情。

3.對夫妻平等關系的定位

在封建社會里，男性是家庭的支柱與主心骨，家庭內外事宜均由男性來決定，條條女戒限制著女性的行為舉止，加之纏足的施行，她們只能限制在家里，依賴于男性生活，足不出戶，精于女工，教子侍夫，作“賢妻良母”，作男性的附庸。而《聊齋志異》中有不少以家庭日常生活為題材的作品，卻寄寓了作者對美好家庭的理想追求，也塑造了一大批敢于追求愛情婚姻幸福，大膽向封建禮教挑戰的女性形象。《霍女》中的霍女，不受封建貞操觀念的束縛，無視“好女不嫁二男”的世俗看法，三易夫婿，且都是她主動去留。在《黃英》一篇中，菊花精黃英以藝菊，賣菊自食其力，致成巨富，而馬子才始則視陶氏姐弟藝菊，售菊為賤生，后又羨慕其能，苦求其術，進而主動求愛于黃英，二人婚后，馬恥以妻富，恒囑黃英作南北籍，以防淆亂……而黃英笑其“陳仲子毋乃勞乎”馬慚，一切聽之于黃英，遂“土木大作”，使“樓舍邊亙，兩弟竟合為一”。其后馬子才感嘆“仆三十年清德，為卿所累”。黃英則回答他說：“君不愿富貴，妾亦不能貧也，無已”，析君居：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何害。馬后以東食西宿為常，黃英因此嘲笑他東食西宿，廉者當不如是。馬乃與黃復合居如初。在家庭中，黃英與馬子才各自有自己的生活觀念，馬生與黃英都沒強迫對方一定要服從自己，而是黃馬二人的觀念方式的沖突，最后馬生終于安于黃英為他安排的生活。二人觀念的沖突及結尾的統一，體現了男女在家庭中的平等地位。

4.對女子賢德作為的謳歌

《聊齋志異》用將近三分之一的篇幅描寫了婦女的婚姻與家庭生活。在這一類題裁的作品中，有些篇目作者對女子賢德的作為進行了謳歌。《鳳仙》一篇中，狐貍精鳳仙不嫌棄丈夫的貧困，還鼓勵丈夫刻苦自勵，不要整日無所事事，與眾友聚集飲酒。《紅玉》篇中的紅玉，為追求自己的幸福，完全不顧婆家的反對，亦然與丈夫結合，后被婆家趕出門去。而當婆家家道敗落時，她又去幫助丈夫重振家業，教導兒子，不計前嫌。《嬰寧》篇中的嬰寧婚前天真燦漫，整天都被天真的笑聲所包圍著，似乎不食人間煙火。但婚后卻是持家有方，孝順公婆，體微下人，夫妻更是恩愛。這些女子不僅貌美，更是德賢，都是一些有場所的剛強女性。作者對她們的賢德作為給予大膽的謳歌。

蒲松齡以浪漫主義的手法塑造了一系列具有獨立人格和具有初步平等思想的女性，試看這些形象，她們不在現實的塵世，所以她們能突破封建的信條和人身自由的束縛。作者身處封建社會卻能超越社會環境，用自己的意志把民間流傳的狐妖鬼魅故事整理加工，使之反映新的思想氣息、反映一種進步的，為爭取女權的平等思想。這不能不說是《聊齋志異》又一偉大之處。這種思想的出現不是偶然的，而是與時代思想和進步的文學傳統有著密切的聯系。明中葉以后，在一些地區的封建社會內部孕育著資本主義的萌芽。人民的斗爭逐漸成為一種聲勢浩大的運動。當時地主階級中具有初步進步思想的知識分子，對當權派腐朽的統治深為不滿，在政治上哲學上猛烈攻擊和批判腐朽的理論基礎。他們反對虛偽矯飾，宣揚個性解放，主張男女平等。這對當時的文藝創作不能不產生極大反響。加之生活在明末清初的黃宗羲、王夫之、顧炎武等人的思想，在尖銳的民族矛盾的歷史條件下，更加激烈地攻擊封建專制制度，提出了啟蒙的民主政治的思想，有力地推動文學創作的進步。正是在這樣的時代潮流中，應運而生了《聊齋志異》這部杰作。自然，蒲松齡平等思想也并非都是純進步的。他畢竟生活在封建時代，必然要受封建思想的影響，因而在表現進步思想的同時，還有不少陳腐的思想，如：一夫多妻制，男子對女性的態度，沒有多少精神追求，只有容貌的審視等。正如恩格斯評價歌德一樣：“在他心中經常進行著天才詩人和法蘭克福市議員的謹慎的兒子，可敬的魏瑪的樞密院顧問之間的斗爭，前者厭惡周圍環境的卑俗氣妥協，遷就。因此，歌德有進非常偉大，有時極為渺小；有時是叛逆的，受嘲笑的，鄙視世界的天才，有時則是謹小慎微、事事知足，胸襟狹隘的庸人。”恩格斯對歌德的評價，對于我們今天評價蒲松齡具有借鑒意義的。我們應當對《聊齋志異》中女性主題的作品所反映的思想，進行歷史的、具體的思想分析和藝術分析，要看到思想、藝術上的巨大成就，也要看到其中的糟粕和不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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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袁世碩.怎樣讀《聊齋志異》、《古典文學知識》.江蘇：古籍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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