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婚、離職、破產(chǎn)。張玉紅、姜微、張鵬。
幸運的是楊穗玲。廣東省佛山市安監(jiān)協(xié)會的公職,至少保全了一份穩(wěn)定的婚姻和相對長久的工作,不至于像她熟識的上幾位,步步臺階,人生哀鴻。
“嘿,大滿”;“哦,補中”;不像是幾杯海涅根后的懵懂和些許興奮,她,或他們,無論是個體戶還是科級干部待遇,這些國家保齡球隊隊員,早已記不清這是何時的瘋狂與榮耀。直至,那幅照片的出現(xiàn)。
不高的像素,過于窄小的篇幅!林書豪與“甜瓜”安東尼正在紐約城的一家保齡球館,耍,身邊多個金發(fā)女郎。
一個月前,那不可想象。一個月后,只能說他們結伴光顧了這里。蘇豪?皇后區(qū)?哪怕長島,原本不在一個階層的兩個NBA明星球員笑顏殷殷地站在一塊。把自己交給上帝的林目光炯然,短了青澀,三指捏瓶,前面十個1.4至1.6公斤重38公分的球瓶就像被科比、韋德合成的月牙包圍。
而太平洋西岸,這項二十年前一度喧囂至極的運動卻在掙扎,只有洲際比賽才配給的日均130元國家級補助早不復存在。書豪偶像姚明?3月11日的虹口體育館,攜夫人亮相。而保齡球,2.26米身高的他恐怕永不會沾身。曾經(jīng)的“咣咣”聲杳然于中國體育市場。等待下一個奇跡吧。
這項據(jù)稱發(fā)明于2500年前古埃及且經(jīng)馬丁?路德改良的室內運動,上一次引起國人關注還是在兩年前。包括女子雙人賽,女子三人賽,女子個人全能賽,以及男子個人精英賽,東道主機關算盡仍只賺得四塊亞運銅牌。僅此而已。而韓國則已拿下8塊金牌。
難怪!雖自1978年納入曼谷亞運會,乃至到“奪牌人員終身收入包養(yǎng)”的韓國于1988年推動其入奧運表演項目,保齡之于中國仍始終如天橋雜耍,好看、刺激,卻始終難入大雅之堂,更遑論不能實質性“為國爭光”、“爭金奪銀”。
本不該是這樣的。還記得馬克斯公爵嗎?來自德國巴伐利亞威滕斯巴赫家族的另類,更準確地說是希茜公主的父親。1954至1957年由德奧聯(lián)合拍攝并在上世紀90年代被引進的這部彩色寬銀幕電影曾風靡一代。趁著二女兒相親之時,這位放蕩不羈的貴族邀得同好痛飲啤酒肆意哼唱小曲之余玩的就是老馬丁改良的玩意——那時還只有九球。而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與斯諾克呈“絕代雙驕”狀,保齡球一度已是渴望躋身所謂中產(chǎn)階級的中國城市人的最愛。
39塊細木塊拼成的19.15米長淺黃色球巷,從8磅到16磅的各色等球,一時間,高至上市公司董事長,下到剛入行的前臺小白領,晚餐后、節(jié)假日、尾牙中,“來幾局”成為最大時髦。有載,在重慶,自1994年到1996年,兩年間保齡球館從2家發(fā)展到30家,四星以上賓館甚至將有否球道視作評星必備標志。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同樣的劇情不斷上演,一局40元至50元的費用,外加輕佻斜插檸檬片未喝先熏的太陽牌啤酒,成為“南巡”后國人上天入海充分展示市場經(jīng)濟之余“悠悠然”的最佳選擇。甚至,一些千萬、上億級談判都是在藍綠方巾抹球之余一拍即合的。
沒有人記得這些記錄:1989年,美國人邁克森尼白在佛羅里達24小時打了203局,共取37827分,平均局分186分;再推早24年前的1965年,同一個洲,加斯加瑞德,一周內連打1050局,豪取152437分,所投保齡球總重量高達27萬磅。
如果說莽撞撞進東方的斯諾克還存有江湖的野氣,更多顯現(xiàn)于里弄胡同之內,那么保齡從來不像體育運動,而是中國剛剛富裕的人群首次尋到帶有身份標志的“休閑運動”。光是那個打球前換鞋的約定俗成和套鞋特定薄襪的規(guī)范,就讓不少人自覺身份不菲。
真正從保齡球上掘得真金的是陳榮——一個臉色黝黑身材五短的滬郊男子。說來,陳氏最近一次曝光緣于去年12月原河北承德帝賢針紡股份有限公司高管在北京金融街上中國證監(jiān)會門前的游行。這些昔日的B股上市企業(yè)操控人堅稱:在ST帝賢B的股權轉讓中存在包括1200畝土地資產(chǎn)在內的隱瞞違規(guī),而從中一次獲利過億者正是陳榮 。
陳,1959年生人,一度從事服裝業(yè)。1994年,僅僅38歲,只因對熊市終結信念的堅持,其資產(chǎn)從120萬美元暴升10倍。
現(xiàn)在,陳榮更多的媒體抬頭是陳閃的父親。這個富二代作為永久自行車年輕的CEO 以推出“永久C車”吸引了大量目光。然而,16年前,完成原始資本積累的陳榮成立中路保齡球設備公司才是一切故事的開始。一年內擊敗賓域等著名國際同行,中路保齡設備迅速占領了全國市場。如果走過當時北京首都機場,刷著大幅“中路”字樣的過道,無疑會給尚未發(fā)跡的馬云輩留下深刻印象。之后,就是陳氏信心滿滿地對時任美國總統(tǒng)克林頓說起的赴美上市愿望以及在2000年以不足每平方米2萬元的價格購入浦東上交所新大樓1300平方米辦公室的豪單了。
一種說法,球愈小愈能顯示玩家身份。所以當人類法律無法抑制高爾夫的攻城掠地時,保齡球球勢必然將走向衰落。哪怕自2004年開始,國家已將其調離“娛樂產(chǎn)業(yè)”,業(yè)者稅率也從20%降至5%。一個流傳甚廣的傳言更是有趣,保齡球的沒落源于保羅·福賽爾。這位美國賓州大學教授的名著《格調》1999年正式引入中國,在這本著作中,福賽爾如此肯切地表示:“上層階級有游艇,貧民階層有什么?保齡球!如果你希望保住自己的上層地位,切記永遠永遠不要打保齡球”。
2012年,這本300頁的作品第三次在華重版,譯者石濤仍不無得意地感嘆:十二年了,此書改變中國的僅兩樣:汽車后擋風玻璃懸掛的毛絨玩具以及保齡球。
一本書果真能改變一項運動的命運?資本高手陳榮是洞得先機早早抽身嗎?無人知曉!轉型期的中國自然什么都可能發(fā)生。然而,一度也日落西山的斯諾克為何又東山再起,全球十大積分賽中五項設在中國,連李娜澳網(wǎng)奪冠前的央視體育最高收視也屬于他!?
或許,當資本決定某項體育運動興衰的年代,“大滿貫”、“小滿貫”還在等待一個帶著許家印臉譜的陳榮。至少,張玉紅、姜微乃至楊穗玲那時不需要為了節(jié)省超重費而抱著保齡球登機參賽了。
請林書豪代言也好啊!■
(作者系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