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生活不就像一次烘焙蛋糕的過程嗎?有的時候,心情壓抑如濕冷黏膩的生面團,沒空間可呼吸。經歷的挫折或苦難,就如同發酵和烤爐的煎熬,雖然痛苦難熬,但經歷了這些,就不再是面目模糊的生面團,而是蓬松甜美的蛋糕了。只有成為蛋糕后,才能體會痛苦煎熬的價值,也更能體會幸福新生的甜美!來吧,年輕的朋友們,做一塊輕松快樂的蛋糕吧。
北方小城的冬季格外漫長,這一點,方曉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方曉租住的房子裝修奇糟,柜門不嚴,水管漏水,電視機被脫落的墻皮砸成腦癱。對于這種環境,方曉選擇忍耐,畢竟她知道自己只是囊中羞澀的小撰稿人。
某年某日的某個下午時分,方曉因敲門聲醒來,睡眼惺忪的她把蓬松的頭探出去,看見一對金童玉女。方曉認得,那是早上新搬來的住戶。
女孩嫵媚漂亮,而男孩臉上有如林間初陽般明亮的笑容。男孩的笑容晃花了方曉的眼睛,方曉縮回頭,男孩趕緊把手中的蛋糕遞上來,“這蛋糕是我自己做的,以后我們是鄰居了,希望多多關照。”
方曉把客人讓進屋來,女孩的冷靜矜持和男孩滿臉的笑都讓方曉印象深刻。主客彼此交換姓名和彼此的人生經歷,方曉知道男子叫續郁臣,現在正忙著為食品公司試制新品蛋糕。而漂亮女孩叫米萱,正向著都市白領的美好生活而奮斗。
面對這對天作之合的金童玉女,方曉有些手足無措,屋子里彌漫的貧困窘迫氣息更讓方曉感到微微難堪。除了大罐的速溶咖啡之外,方曉可以說是身無長物,對于這對剛從校園走出的單純戀人,方曉只能獻上充滿浪漫情結的真誠祝福。
指環·破碎
這天,又被退了稿子的方曉走在樓道里,樓道里的穿堂冷風足夠把人凍僵。手中的稿子不足兩斤重,但壓在方曉的手中時卻變成了千百噸玄鐵。方曉本來以為自己的心情已經跌到谷底了,直到她打開自家的門。大量自來水從爆裂的水管里噴射出來匯成地板上的小小湖泊,大小鞋子如小船般泊在暖氣邊上,這種波光粼粼的“美景”讓方曉差點哭出來。
方曉只能找續郁臣幫忙。驚慌失措的方曉甩著水珠闖進續郁臣家里時,他正在廚房里忙碌。
續郁臣向方曉家跑,顧不得解開大大圍裙卻不忘回頭喊:“你別過來了,你幫我照看烤箱吧。”
方曉站在烤箱前看著繁復的指示燈發呆。相對客廳的簡單,這個廚房卻金碧輝煌,攪拌機、打蛋器、冰箱、烤爐一應俱全。冰箱里放滿雞蛋牛乳芝士,柜子里充滿面粉砂糖,簡陋的房間經過甜美空氣的裝扮變得無比溫暖舒適,這就是一個家應該有的感覺吧。
一身精濕的續郁臣回來時正看見方曉不顧形象地邊甩手指邊哇哇亂叫。
從烤箱里往外拿蛋糕時被燙了手后,方曉才知道,原來這烤箱能烘人間美味的同時也能傷人于無形。
看著方曉紅腫如胡蘿卜的五個手指,續郁臣倒吸一口涼氣。他滿世界找云南白藥、紅花油,細細為方曉搽抹傷口。
半小時之后,方曉的手已經被續郁臣包裹成了一只大號的熊掌,方曉看著自己親手取出來的心形抹茶蛋糕說“真漂亮”。
續郁臣臉上興奮難掩,他拿出一枚指環指著蛋糕:“同樣的指環,蛋糕里還有一枚。我的錢不夠買鉑金和鉆石,這指環雖是銀的卻是我親手做的,我用它當求婚戒指,她會喜歡嗎?”
“對于婚姻的承諾,有人用錢,有人用心。你這么用心,米萱肯定會答應你。”
方曉道謝著從續郁臣家里出來時,看見米萱,她臉上不見絲毫笑容,美麗的米萱沒有意識到,被一個男人真心呵護的女孩是多么幸運。
方曉不愿窺探別人隱私,但當夜,她聽到隔壁激烈的爭吵。原來,米萱看見昔日處處不如自己的女友卻擁有美宅豪車時,強烈的不甘把她的心撐爆了。她說,一直追求幸福的她潦倒至此,是天大的諷刺。她不甘心。
隨著一聲巨大的關門聲,美麗的米萱離開了,樓道的冷風里只留下她高跟鞋噠噠的聲響。
再見到續郁臣已是第二天晚上,他醉了。拿著鑰匙卻找不到鎖孔的他無助如被遺棄的孩子。方曉只好替他開門,把他安頓在沙發上。續郁臣吐了—地,方曉站在一旁拍打他后背,如安撫丟了玩具的幼童。
方曉看到房間滿地狼藉,鮮艷的心形蛋糕打翻在地,沾滿灰塵。原來,越美麗的東西沾染灰塵就會越不堪。
煎熬·重生
方曉小心地注意著續郁臣,生怕他傷害自己,直到十天后的一個清晨,方曉在門口發現一塊芝士蛋糕。蛋糕旁邊有一張紙條謝謝。
在蛋糕中,方曉嘗出了眼淚的味道。但方曉還是放下心來,有心思做蛋糕,就不會有事。
方曉把一張紙條塞進續郁臣門縫:有時,心情壓抑如濕冷黏膩的生面團,沒空間可呼吸,經過發酵和烤爐的煎熬,就不再是生面團,而是輕松快樂的蛋糕了。年輕的朋友,只有成為蛋糕才能有自己的甜美,做一塊輕松快樂的蛋糕吧。
第二天,除了蛋糕,方曉還收到了續郁臣的回信。續郁臣在信上說,起初米萱最喜歡吃蛋糕,所以他發誓要給她做一輩子最甜的蛋糕,但他忘了,一個人總吃蛋糕會膩。米萱吃膩了蛋糕,也過膩了這種生活。續郁臣說,想飛就飛吧,給不了她一對翅膀,就打開一扇門,因為沒有理由阻攔只能成全。
在那個蛋糕中,方曉嘗到了透徹與寧靜。方曉為他高興。
磨合·堅持
即使冬天再漫長也終于過去了,每天出現在門口的蛋糕讓方曉的腰圍大了一碼,而續郁臣的笑容也終于回到他臉上了。
每次看見續郁臣時,方曉都會向他大喊,“幸福點,做輕松快樂的蛋糕。”
其實,在這個遲來的春天,兩個人的生活都有不開心,出版社要求方曉在小說中多加些“粉紅色”,而公司則要削減續郁臣蛋糕中的鮮乳。一削一加,都是生活的無奈。
在初夏的時候,續郁臣離開食品公司準備開自己的蛋糕店,專做美味又便宜的蛋糕,而方曉拒絕了出版社的修改意見,打算寫潔凈而美好的小說。
兩個人相視大笑。
在那段日子,方曉是新口味蛋糕的品嘗者,而續郁臣總是第一個讀到方曉小說的新章節。但是,方曉的小說仍沒出版,續郁臣的蛋糕店卻紅火起來。看來對甜蜜鐘情的人總是多于喜歡小說的人。
烘焙·幸福
方曉的生日到了,續郁臣手把手地教方曉制作一只大大的蛋糕,兩個人在烤爐前并肩等待著屬于一個蛋糕的美妙味道。
續郁臣戴著厚厚的手套把熱熱的蛋糕取出來放在桌上,他切下一塊捧在手里,忽然轉過身來對方曉說,“你愿意和我做一輩子的蛋糕嗎?”
聽到這話時,方曉心中是有驚喜和感動的,但是看著續郁臣,方曉卻想起了美麗的米萱,在此刻方曉不知道,續郁臣是否只把自己當成米萱的影子呢?
方曉渴望愛情,但她不愿成為某個人尷尬的影子。
對于愛情,如果不能完全愛,不如不愛。
面對滿臉希望的續郁臣,方曉只能坦白,“我不想成為任何人的影子。”
“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我真正喜歡的不是做蛋糕,而是做給真正喜歡我的人吃,而你讓我從生面團成了輕松快樂的蛋糕,你就是真正懂我喜歡我的那個人。”方曉終于笑了,她眨眨眼睛,“我不做蛋糕,只做你的愛人。”
其實和續郁臣一樣,吃續郁臣做的蛋糕早就成了方曉每天生活中最大的幸福。
在這廚房的甜美空氣中,續郁臣和方曉擁住彼此,全然不顧,蛋糕糊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