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10年開始,重慶啟動的公租房規劃與戶籍制度改革,已經成為重慶吸引沿海產業(加工貿易)轉移的重要手段。而重慶當地媒體也宣稱,重慶的這種加工貿易模式已經成為“內陸加工貿易模式創新的‘重慶路徑’”。
有媒體引用富士康落戶重慶的例子,來說明重慶加工貿易模式的創新之處:富士康“12跳”的悲劇,既源于“兩頭在外”的中國代工業的低利潤低工資,又可歸于與社會隔絕的封閉式軍營管理帶來的心理壓力,而重慶雙管齊下突圍,一方面通過研發、零部件生產、組裝全部本地化配套,形成“一頭在內,一頭在外”的加工貿易新模式,提高中國制造附加值;一方面通過“政府辦社會”與農民工市民化,節省企業辦社會的成本,把富士康在深圳廠區的軍營文化變成了家文化。
毫無疑問,在承接沿海產業轉移和發展加工貿易方面,重慶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其中,公租房建設、戶籍改革與加工貿易互為表里。而2012年3月19日,重慶市市長黃奇帆在會見日本中小企業廳長官鈴木正德一行時也表示,今年前兩個月,重慶引進外資同比增長50%,進出口貿易同比增長1.1倍,增幅都居全國第一。在加工貿易方面,重慶的成績不可謂不突出。
不過,值得關注的是,重慶“一頭在內,一頭在外”的加工貿易模式更多是依靠政策優惠,這與傳統沿海地區的“招商引資”優惠并無本質不同;同時,政府主導下的戶籍改革和“農民退地進城”,一旦遇到經濟下行,產業結構調整,農民工可能會面臨失去土地、無業可就的風險。這些也許是很多改革設計者和分析人士沒有預料到的。
加工貿易主要靠政策優惠
談及重慶加工貿易的創新之處,重慶當地的政府官員和媒體往往將之歸納為“一頭在內,一頭在外”的加工貿易模式。
今年“兩會”期間,重慶市市長黃奇帆在接受央視采訪時曾表示,過去20年中國沿海的上海、江蘇、廣東、福建等地區形成了1億臺電腦的產量,約占整個世界電腦產量的50%。現在重慶也有了1億臺的概念,最大的問題是要解決實際問題,而實際問題主要是在謀略上有一個創新。
黃奇帆所說的“創新”已經被重慶當地的媒體反復描述過很多次。《重慶日報》的一則報道曾這樣表示:重慶位于西部內陸地區,沒有辦法像沿海城市那樣,依靠便利的水運條件做來料加工,之所以近幾年能在加工貿易上實現跨越式發展,破題的關鍵是創新了加工貿易的模式,用垂直整合解決物流成本的難題。
“重慶要發展筆記本電腦產業,必須以創新模式解決物流成本、產業配套等問題。‘一頭在外,一頭在內’的垂直整合一體化模式隨即浮出水面,即沿襲銷售市場‘一頭在外’的同時,將原材料、零部件等生產全部實現本地化,聚集在同一城市和地區,大大降低進項物流成本。
為此,在重慶官方的全力推動下,早在2009年8月,惠普、富士康就先后進入重慶設廠,形成年產2000萬臺外銷筆記本電腦的生產能力。兩大IT巨頭的進駐,吸引了仁寶、緯創、和碩三個世界級代工商和100多家零部件廠商的跟進。
不過,有分析人士指出,重慶這種“一頭在內,一頭在外”的加工貿易模式似乎并無多大新意,只是與沿海地區在低端加工貿易業上進行零和博弈。更為關鍵的是,這種加工貿易模式得益于政府的強力支持和政策優惠,這也與沿海地區的“招商引資”政策優惠并無本質不同。比如,中央政府批給重慶兩路寸灘保稅港區和西永綜合保稅港區,使之成為內陸惟一擁有兩個保稅區的城市,這也是吸引外商進入的主要原因。
勞動力大規模集聚存在風險
事實上,中央政府對重慶的支持不僅僅體現在政策優惠上,同時還有直接的財政轉移支付支持。據《重慶日報》披露的數據顯示,2009、2010兩年,重慶共獲中央財政直接支持超過1500億元,2011年再獲中央財政直接支持1100億元。
這些資金的落實,為重慶推進公租房建設和戶籍改革創造了條件,而這二者正是重慶加工貿易模式獲取廉價勞動力的充分保證。在戶籍改革方面,據了解,重慶推出的兩年300萬、十年1000萬的農民進城計劃,全市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從29%提升至60%以上。重慶官方曾形象地比喻:在這次戶籍改革中,進城農民將穿上城市就業、社保、住房、教育、醫療“五件衣服”,同時脫掉農村承包地、宅基地、林地“三件衣服”。
在公租房建設方面,黃奇帆在接受《中國改革》雜志采訪時曾表示,傳統加工貿易存在“企業辦社會”的問題,員工的生產和生活往往局限在廠區狹小空間,“我們(政府)改變了這種模式,我們在加工貿易區造宿舍,給初級員工居住,中級員工住公租房,高級員工住商品房,自己買,給予個人所得稅退稅。以這樣三個層次,把員工分散開來。因為政企分開,政府和社會把員工生活攬下了,企業只造廠房,不要去造宿舍了,它的投資也節省了,這也有利于招商引資。”
很明顯,重慶加工貿易模式的背后,政府這只“看的見的手”幾乎無處不在,主導了一切。不論是公租房建設,還是戶籍改革、農民退地進城,都是政府加工貿易這盤“大棋”的一個零部件。這種政府主導下的戶籍改革和“農民退地進城”存在著勞動力大規模聚集的風險,即一旦遇到經濟下行,產業結構調整,農民工可能會面臨失去土地、無業可就的風險。
正如知名律師斯偉江在《重慶在下一盤大險棋》一文中所言:“公屋、戶籍、土地、工廠、金融的系統工程,這大棋局中,只要有一個環節出錯了,一步錯,步步錯。尤其是,一旦產業調整,重慶工廠的競爭力下降,金融必出問題;同時,進城農民的工作、乃至收入將失去。一旦經濟不行,社保的資金將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時,進城農民想回頭做種地農民,不可得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