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清錯誤，重談女性文學概念

摘要：隨著女性文學興起，“女性文學”的概念出現了諸多不同的界定，本文著眼于對女性文學概念的正確定義，以《莎菲女士的日記》和《上海寶貝》為例，經過對小說文本及主人公形象的分析，對究竟什么樣的作品才是真正的女性文學進行了明確的辨析。

關鍵詞：女性文學女性主體性女性意識

一、關于女性文學的定義

伴隨著女作家創作的繁榮，女性文學成為近年來的熱門話題，陳染、林白、衛慧、畢淑敏、池莉等女作家的名字不斷出現在媒體和讀者面前，一時之間關于女作家的新聞不絕于耳，女性文學的概念也開始被讀者熟悉和關注。盡管女性文學被炒作得火熱，但評論界對于“女性文學”的定義卻是不明確的，出現了諸多不同的定義。判斷一部作品是否屬于“女性文學”，應以女性主體性在場與否作為界定的標準，因此“女性文學”應理解為“誕生于一定的社會歷史條件下，以五四新文化運動為開端，具有現代人文精神內涵，以女性為經驗主體、思維主體、審美主體和言說主體的文學。”在這一定義之下，女性文學的視野是開放的、發展的、充滿包容性的系統，不再糾纏于作品的寫作者、內容等表面和膚淺的要素，轉而關注女性命運、女性情感、女性生命體驗。

由此來看，衛慧的《上海寶貝》就不能稱其為女性文學了。雖然作品也出自女作家之手，但這部表現上海都市邊緣人物的作品并沒有體現女性主體性，也沒有發出女性自己的聲音。而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記》則充分表現新女性在五四時期新舊文化交替、碰撞中覺醒的自我個體存在意識，強烈要求個性解放和獨立人格，實現自我生命價值和意義的思想及精神，這樣的作品才稱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女性文學作品。

二、《上海寶貝》——偽女性文學作品

《上海寶貝》是晚生代女作家衛慧的一部半自傳體小說。小說的作者本人是一位標新立異的人物，行為前衛而大膽，她的小說刻畫的大多數人物都是個性復雜的時尚形象，精神空虛、心理病態，并且認可自己的空虛與病態，以無節制的物質消費和欲望來宣泄青春多余的活力。小說展示的人物生活混亂而空虛，而混亂生活的主人們卻對此津津樂道，為自己的一切不正常行為開脫，為所欲為毫無顧忌：縱欲，酗酒，吸毒，墮落，過著只有金錢和欲望的寄生生活。他們也追求愛情，可他們的愛情事實上已經成了本能欲望的代名詞和掩蓋。

小說的女主人公倪可在一個寂寞的夜晚即興坐飛機從上海到北京參加一個通宵派對，只是為了度過一個寂寞的夜晚。她聲稱自己只愛嬰兒般純潔的天天，卻常常和德國的有婦之夫馬克肆無忌憚地偷情幽會，她的荒唐行為最終導致天天的死亡。小說精心設計了這樣一種糜爛的荒唐生活，正如衛慧所言：“兇兆！陰謀！潰瘍！匕首！情欲！毒藥！瘋狂！月光！都是我精心準備的字眼。”可見，《上海寶貝》是衛慧預謀的一場散發著靡靡瘴氣的假面舞會，小說中的人物都戴著面具，而面具之下掩蓋著的是他們可怕的病態和道德操守尺度的雜亂無章。尤其是女主人公倪可，她在對男主人公天天的愛情誓言下，肆意放縱自己的情欲，她甚至坦言“就算沒有遇見馬克，我可能也會遇見其他可以引誘我的人。”這么赤裸裸的告白迎合了整部小說所描述的混亂而荒唐的生活方式。

小說人物的生活都是這么空虛、混亂和荒唐：他們是一群被現代文明異化了的都市空心人，占據著邊緣地帶的生存空間，沒有生存壓力，茫然地行走在摩天大樓之間，看著身邊匆匆而過的高跟鞋和香煙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能干什么，他們每天唯一的任務就是打發漫長到顯得多余的大把大把的時間。從小說的思想內容看，《上海寶貝》描述的只是混亂的都市男女生活，既沒有體現女性主體性，也沒有反映女性意識的覺醒。諸如此類女性主體性缺席的作品是不能稱為女性文學的。

三、《莎菲女士的日記》——女性文學定義的最好詮釋

《莎菲女士的日記》表現出明顯的女性意識和女性主體性，是反映小資產階級知識女性命運的小說。小說代表人物莎菲女士是丁玲早期小說創作中具有獨立思想的婦女，是受五四精神影響的舊禮教的背叛者，她追求個性解放，追求人的價值和尊嚴，渴望真正達到靈與肉完美結合的愛情，體現了作家追求個性解放的思想，是作家女性意識覺醒，人的尊嚴覺醒在文學形象上的體現。小說里的莎菲女士“完全是一個借了‘五四文化’之力而走出中國女性傳統的都市年輕女人”，她憑借著自己覺醒的女性意識，在以懷疑的眼光重新關照世界的同時，也以清醒冷靜的頭腦重新審視自己，從自己靈魂的矛盾中尋找悲劇的根源，這標志著女性作為一個性別主體向覺醒邁出了重要的一大步。

丁玲在小說中要表現的是在女權主義思想指導下，追求新生活而又不被別人理解的痛苦，于是她借莎菲女士之口說出“我總愿意有那末一個人能了解得我清清楚楚”這樣的話來。在丁玲的筆下莎菲女士不像傳統女性那樣被動地等待男性的喜愛和追求，她認為自己和男人在精神人格、社會地位，甚至主動追求愛情的權利上是完全平等的，不存在孰高孰低的問題。因此，她在追求愛情的過程中始終處于主導地位。可以說莎菲女士是五四以后解放的青年女子在愛情追求上矛盾心理的代表者，她為此深深地苦惱。茅盾曾對丁玲早期小說創作作出這樣的評價：“莎菲女士是心靈上負著時代苦悶的創傷的青年女性的叛逆的絕叫者”。

四、人物形象對比

莎菲女士的形象顯示了五四時期知識女性不依附男性的獨立人格意識和精神力量。從這個意義上講，莎菲女士的形象遠遠不同于《上海寶貝》中必須依靠男人才能有足夠金錢出入各種高級場合的倪可。莎菲始終把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在愛情上不依賴于任何男性，渴求的是精神和肉體高度和諧統一的愛情，堅決抵制來自各個方面的誘惑。而倪可則一方面宣稱自己深愛著純潔的天天，一方面卻又和德國的有婦之夫馬克狂妄地偷情，泛濫來自身體的欲望。

倪可的這種所謂的個性張揚與解放和莎菲女士的自我確立與張揚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倪可的張揚是放縱自己的情欲與物欲，而莎菲女士的自我確立與張揚是對傳統女性的突破，對尋求自我價值的實現，對完全獨立人格的追求。莎菲女士體現了女性寫作中“自我形象”的最初確立與個性張揚，她的出現使女性在兩性對立中不再是一個沒有個性、沒有自我、沒有思想的符號，也不再是一個永遠附在男性身上如影隨形的沒有自己名字的軀體。相反《上海寶貝》中的女性大多都迷失在自己的欲望當中，幾乎被各種各樣的欲望和需要一網打盡，她們丟失了最基本的道德觀和罪惡感，只是一群過著靈與肉分離的生活的精神赤貧者，小說“并未能如其所宣稱的那樣，聽從于真實的內在生命的召喚，而是讓現實生活的表象服從于其觀念意圖的調制。”

五、結語

女性文學概念的錯誤界定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女性文學創作的方向，也影響著讀者閱讀和判斷女性文學的價值和意義。經過對《上海寶貝》和《莎菲女士的日記》小說文本及主人公形象的分析，對究竟何為真正的女性文學進行了明確的辨析，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文章開頭列舉的幾種對于女性文學概念界定的局限性和片面性。《莎菲女士的日記》體現了現代女性意識的覺醒、女性話語的自覺以及現代人文精神內涵，無疑是一本很有分量的女性文學作品，是女性文學的最好詮釋。

參考文獻

[1]任一鳴 中國當代女性文學簡史[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3

[2]徐岱 邊緣敘事：20世紀中國女性小說個案批評[M].上海：學林出版社，200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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