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黔東南（四首）

真實的秋天

那一天的手術刀異常溫情

時光像對岸理發店的老劉頭

細瞇地削著許多發福的身子

在雨中，秋風吹著靈魂往僻靜里走

我學著蛇的樣子沿桂枝滑下

帶骨的殘香散入河心，成了最后的流水

秋天敞開久違的門楣——

該啟程了，我要去遠方

我是秋天深處的一粒種子

打星湖灣的清晨開播，一路上

只會思想不會發芽，假定的一萬種情節

隨列車哐啷哐啷次第輾轉

記不清身后過去了多少隧道，關于黔東南

將為我訴說怎樣的真實？

夜宿一村客棧

晚七點抵達

出站后秋天更加深了

“鎮遠，我們來了！”

同行的女人大喊一聲，褲腿卷得比雨水還高

我吃驚于這個小鎮突然的粗獷

仿若吃驚于她日漸環肥的蠻腰

一村客棧在鎮遠站斜對面

坐落。直眼望去車水馬龍

背依大山，霧靄沿山巒彌漫

許多看不見的故事正往四下里飄

那里面或許就是古城的歷史和未來，于是

我飛快地讀懂了客棧古典的臉龐

并與滿身鄉村氣的老板成為故交

苗伯媽，紅酸湯

苗伯媽是鎮遠的一家小店

開在小巷里頭，一壺酒一樣

安靜。守候我們的晚餐

其實苗伯媽非常有名

招牌就是紅酸湯

“三日不吃，渾身打轉”

這是當地人的口標

我們要了一鍋

花一個鐘頭品嘗

苗伯媽，紅酸湯

完事后我忍不住回頭

只見燈籠一閃一閃，愛情和懷念立在身后

青龍洞

青龍洞在河對岸

過一道青石橋就行

我只到達洞口。仰望

不敢深入不是因為膽小

而是感覺自己紅塵過厚、身子太輕

尚未達到混合的宗教的重量

背靠青山，面朝綠水

這是青龍洞固有的宮商

青龍洞其實是一座宗教群

峭壁上的寺廟，鐘聲每天

越過鼓角，蜿蜒到懸崖頂端

煉丹人飛舞征旗，輕煙凌風

飄灑出細雨樣的瓊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