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孟京輝作為新時期重要的先鋒戲劇導演,在近二十年的藝術實踐中取得了不少成績,尤其是在戲劇不景氣的市場中還獲得了不錯的收益。觀其導演的劇作既有成就也有明顯的不足,其成就主要表現在劇中強烈的諷刺意味以及鮮明的時代感;但其偏失主要表現在劇中媚俗化的傾向和劇本文學性的弱化。反思其得失對于認識先鋒戲劇的困境和出路有著重要意義。
關鍵詞:孟京輝;戲劇探索;成就;得失;文學性
作者簡介:劉楊(1989-),男,浙江大學中文系研究生。
肖漢(1991-),男,河南大學文學院09級學生。
[中圖分類號]:[J82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2)-14-0135-01
孟京輝作為90年代以來重要的戲劇編導,其戲劇探索取得了不可小視的成績,尤其是在市場化和商業化的浪潮中,先鋒戲劇不僅能獲得生存空間還有豐厚的物質回報是十分難得的。孟京輝在戲劇探索方面的成功之處也是當下戲劇走向疲軟時可資借鑒的藝術策略,在筆者看來,其成就主要在于以下兩個方面。
首先是強烈的諷刺意味,具體體現在兩個方面:
第一,對傳統經典的顛覆。在當下語境中,孟京輝以解構和戲仿的方式顛覆經典。例如他的劇作《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對《茶館》中的經典對話進行戲仿,通過戲仿使得警察局局長與牢犯的話語權發生了一次置換,瘋子/警察局局長,秦仲義/王利發的對照使得劇中的無政府主義者——瘋子獲得了話語權,而警察局局長則要卑躬屈膝。這也與整個社會后現代文化的興起實現了同構。
第二,嘲諷中不乏關懷。孟京輝的一些劇作在嘲諷了人的種種可笑之處之余還蘊含著對人和人的生存狀態的思考與關懷。在《盜版浮士德》中,作者通過對故事的改寫在浮士德的故事中增加了許多中國元素和流行元素,但是浮士德的精神內核并沒有完全消解,浮士德作為一個精神世界的領航者在劇作的結尾說“每天開拓新的生活,和新的自由,然后再將兩者自由自在的享受,我愿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自由的土地上實現人類大同。”在劇中這一形象最終走向毀滅,這是不是一種關于現代社會對人的異化使得人的理想在現實中失去了可以植根的土壤的隱喻?
有論者指出:“孟京輝在《盜版浮士德》中對歌德原作的處理是典型的文化改向”[1],而在筆者看來這一改向的意義就在于孟京輝既認可了人對于新生活和自由的追求,也對于人的理想現狀有所反思。這對于人的生存意義實際上是一種新的認識,只是這種反思在那個不倫不類的結尾中被掩蓋了,沒有得到更多的發掘。
其次是鮮明的時代性。孟京輝戲劇探索的一個重要成就就是他的劇作始終保持著鮮明的時代感。在《思凡》中,作者用一面寫著“此處刪去231字”的旗幟,諷刺了上世紀90年代曾一度流行的庸俗色情小說;在《我愛XXX》中,作者將現實主義與十余種主義嫁接,在《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中,作者對于“偽先鋒”進行了嘲諷,這些行內玩笑都存在著對理論界的諷刺;在《盜版浮士德》中,作者對山西造假酒者以及什么選美之類的庸俗活動也有所批判;在《戀愛的犀牛》(第一版)中對于人們世紀之交的“世紀病”有所關注,也關照到了市場化的社會生活中人的情感世界的變化;在《兩條狗的生活意見》中更是對看病難、看病貴等人們關注的話題有所表現并對一些醫療機構巧立名目榨取錢財有所批判。
我們雖然認可其取得的成就,但是不能不指出的是其劇作的問題在于大量的后現代技法的運用和商業化元素的介入使得孟京輝的戲劇有著不可避免的問題,簡而言之,其探索戲劇的最大缺陷在于媚俗化傾向和戲劇文學性的弱化。
一方面,媚俗化的傾向日益滋長。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文學的啟蒙熱情消退,不少作家在創作時表現出一種文化虛無主義的傾向,這一變化也影響到戲劇。有學者曾指出:“戲劇在‘去政治化’之后連思想、精神也不要了,在消解‘五四’、消解‘啟蒙’、消解文學的主張下,戲劇失魂。”[2]這樣的觀點雖然有些絕對化,但是從孟京輝戲劇中的一些媚俗傾向中我們可以說,這種意見還是有一定的警示作用的。
出于商業目的,孟京輝為了使先鋒戲劇能被接受,而加入了許多流行元素;但是形式上的先鋒不能完全成為先鋒戲劇的唯一追求方向,在《兩條狗的生活意見》中,他竟然安排兩位主演即興說相聲、唱搖滾加啃骨頭的戲謔表演,成為博得觀眾一笑的籌碼。然而這樣一來也許喜劇效果很好,但是喜劇精神蕩然無存。孟京輝甚至在一些劇作中使用了諸多鬧劇的表現方式,例如《壞話一條街》中公共電話亭的老頭,精神病人,小販之間的對罵。當然,戲劇中民間喜劇因素的介入在莫里哀的《偽君子》中就有所體現,但是絕不是喜劇的主要策略。
另一方面,孟京輝戲劇文學性的弱化也十分明顯。弱化戲劇的文學性的提法在當代中國源于高行健,他曾提出“戲劇不是文學”是“一種表演藝術”[3]。而高行健顯然是受西方這種觀點的影響,例如格洛托夫斯基提出“演員的個人表演技術是戲劇的核心”[4]。消解戲劇的文學性雖然能注重戲劇其他組成部分功能的發揮,但是沒有了文學性做基礎,戲劇和其他說唱藝術門類的區別怎么體現出來?戲劇藝術的主體性在這樣的發展方向中將不復存在。
在孟京輝的戲劇中,過分倚重敘事技巧而忽略了敘事內容則使得他的戲劇在對人的主體性的挖掘上顯得不足。從文化價值的層面來說,戲劇的文化意義歸根結底就是還是要回到對于人心、人性的呈現,如果沒有文學性的支撐,戲劇中人物的塑造和人的豐富性又該怎么表現呢?
我們并不是說孟京輝的戲劇不具有文學性,只是他常常止于追求喜劇效果而沒能對主題進行更深的探討。但是在孟京輝的戲劇中也存在著一個悖論:他常常采取后現代的言語策略,因此也不可能完成某種中心意識的建構,尤其是在思想層面往往表現在解構有余而建構不足。
綜上所述,孟京輝的戲劇既有成就又有著需要在探索中解決的問題,作為中國先鋒戲劇的一面旗幟,他的戲劇創作多少也代表著先鋒戲劇的走向,依筆者看,先鋒戲劇要走得更長遠恐怕還要真正從戲劇本身出發,將傳統與現代因素結合,將藝術策略與人文關懷結合,才能突破現在的發展瓶頸。
參考文獻:
[1]、穆海亮:《論孟京輝戲劇的互文性文本策略》,《戲劇文學》2008年第5期。
[2]、董健等:《戲劇藝術十五講》,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324頁。
[3]、高行健:《要什么樣的戲劇》,《文藝研究》1986年第4期。
[4]、(波蘭)耶日·格洛托夫斯基:《邁向質樸戲劇》,魏時譯,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84年,第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