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公元1644年初(順治元年),清軍入關,隨之大批滿人開始入住中原。面對統治形勢,順治帝采取了“滿漢一家”的政策,雖然滿漢間仍存在不平與斗爭,但各方面開始融合,這對后世統治者的政策及滿漢融合起到了積極作用。
關鍵詞:順治 滿漢 融合
滿人原為散居東北的游牧民族,隨著戰事開始進入中原。公元1644年四月,清以多爾袞為奉命大將軍,統軍征明,明平西伯吳三桂以山海關降清,八旗軍入關。順治元年十月,幼主福臨從盛京遷居北京,再次舉行登極大典,成為清入關第一位皇帝,之后許多滿人“隨龍入關”,滿人入主中原。
一、順治年間滿漢融合的背景
清入關后,推行“首崇滿洲”的基本國策,這在順治登極開國大典的恩詔中已明確的表達出來了。即位恩詔的第三條為“滿洲開國,或運籌為幄,決勝諸臣廟堂,或汗馬著功,辟疆展土,俱應加封公侯伯世爵,錫之誥券,與國咸休,永世無窮”。第四條為“開國以來,滿洲將領等官,應得敘蔭”,照例辦理。依照此,順治委任滿洲開國元勛及其子弟為六部尚書、 侍郎、八旗都統、副都統、護軍統領、前鋒統領、駐防將軍和出征大將軍、將軍,分任軍政要職,統軍治政。并又擴大議政人員,讓更多的滿洲王公大臣成為議政王大臣會議的成員。總計從順治八年至十二年,已任命的議政大臣多達三十余員,成員也復雜化了,其中,六部滿蒙尚書全是議政大臣,八旗滿蒙固山額真全是議政大臣。除此之外,自順治八年親政到其臨死前夕的順治十七年底,十年之中,他新封和晉封了一大批滿洲王公貴族。
“首崇滿洲”政策在經濟上的體現就是,高俸厚祿,廣收包衣,莊園遍地,屢賜銀帛。據清政府官方冊籍記載,清初八旗宗室王公莊園共有整莊一千四百零七所,半莊、莊、園八百一十七所,共二千二百二十四所,另有果地、靛地、網戶地、獵戶地、菜地,主要分布于河北、遼林等地,共有田地一百三十三萬余畝。
這些都體現了清朝統治者為了維護滿洲貴族的特權地位,而大力推行“滿洲根本”的政策。滿洲貴族憑藉政權力量,推行了掠奪漢民族土地資源和勞力資源的民族壓迫政策即“圈地”與“投充”。 從順治元年四月清軍入關,到順治七年十二月多爾袞去世,清廷共進行了三次大規模的圈地。這三次圈地都是以皇帝諭旨形式發布的。第一次是順治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上諭令戶部將“近京各州縣民人無主荒田”,“概行清查”,“給東來諸王、勛臣、兵丁人等。”上諭以冠冕堂皇的詞句,打著照顧東來諸王、勛臣、兵丁等生活的旗號,殘酷無情地剝奪了漢民世代居住的房屋及賴以為生的土地,使之流離失所。圈地令下達后,戶部官員即在近京各州縣指定旗人用地。“圈田所到,田主登(頓時)時逐出,室中所有皆其有也 。” 第二次大規模圈占土地,發生在順治二年九月十六日。上諭要求戶部在河間、遵化、灤州3府布署圈地。從戶部的報告看,第二次圈地,已擴展到距京300里以外的3府5州1衛19縣,最遠到石家莊以東的束鹿、天津以南的滄州 。可見,第一次圈地近京三百里已經圈盡。第三次圈地為順治四年一月九日。這次圈地應戶部請求,下令大規模圈占有主民田,用第二次圈占離京較遠的薄地與其撥換,并安排今年東來滿洲。這樣第三次在京畿42 府州縣共圈占有主良田993 502晌。涉及撥換土地的地方達38府州縣。 圈占和撥換的府州縣總計達80個,東至山海關的撫寧,南到山東德州,西近山西雞鳴驛。如此大范圍、大規模地驅趕民眾,離開世代繁衍生息的故土,在中國歷史上是僅見的。
伴隨著大規模的莊園,各地莊頭苦于勞力不足,采用各種手段、威逼,利誘漢民投入旗下,從事耕種。順治二年上諭宣稱:“欲投入滿洲家為奴者,本主稟明該部(戶部),果系不能資生,即準投充。” 此口一開,一發而不可止。八旗旗主及其莊頭、爪牙,使出渾身解數,或逼勒,或利誘,或恐嚇,強迫民人為奴。清攝政王多爾袞的養子多爾博自己獨搶投充者就有“八百名之多”。
清初弊政除了圈地、投充、逃人外,另有入關之初剃發易服,這些都造成了漢人的極大不滿,反清情緒不斷高漲。且在入關時,面對億萬人民—漢民占百分之九十幾,滿洲男丁只有區區五六萬,哪怕盡披甲當兵也無法長期控制漢民和其他族人,保證大清長治久安。加上滿人久居偏遠山區,入關后面臨遼闊領土、言語不通、風俗有別,必然導致清統治者不斷減輕壓迫,調整政策,同時推行“滿漢一家”政策。
二、推行“滿漢一家”政策,促進滿漢融合進程的措施
首先就需要采用大量其他族人才,特別是漢族有才之人。“滿漢一家”多爾袞在時已提出,八年福臨親政后,繼續推行,并有了很大發展。對明朝舊官,多爾袞宣布“各衙門官員,俱照錄用”。順治帝經常駕臨內院,和大學士(主要為漢大學士)討論前朝政事得失,評論帝王,從中汲取經驗,探討治國之道。在順治元年到七年,內院中漢學士很少,到九年八名大學士中就有漢軍旗人三名,漢人三名。十年六月,世祖下諭內三院增加漢大學士名額,到十一年十三名大學士中漢人占到九人。 順治十年正月、十六年十月,先后頒發了兩道震驚朝野的諭旨。十年正月初三日,他諭內三院“朕自親政以來,各衙門奏事,但有滿臣,未有漢臣”“朕思大小臣工,皆朕腹心手足,嗣后凡進奏本章,內院、六部、都察院、通政使司、大理寺等衙門,滿漢侍郎卿以上,參酌公同來奏”,十六年十月,帝諭吏部:“向來各衙門印務,俱系滿官掌管,以后各部尚書、侍郎及院寺堂官,受事在先者,即著掌印,不必分別滿漢”。順治帝如此傾心漢化,提高漢官職權和地位,必然導致滿臣憤怨,滿漢之爭加劇,但對清的鞏固和發展起到了積極作用。
不僅如此,順治帝還努力推行教化,福臨膺服孔子,他號召臣民尊孔讀經,提倡忠孝節義 。九年(1652)九月,清廷舉行“臨雍釋典”大禮,敷勵士子篤守“圣人之道”,“講究服膺,用資治理”。“臨雍釋典”,揭開了有清一代尊禮孔子的序幕。翌年,在頒諭禮部時,將“崇儒重道”定為一項基本國策。世祖稱:帝王敷治,文教是先,臣子致君,經術為本。……今天下漸定,朕將興文教,崇經術,以開太平。”并進行經筵、日講,經筵又名“侍講”,是古代帝王講求文治的隆重大典,其目的在于向皇帝提供治國平天下的思想依據,使之“講明正學,涵養德性,預防非幾之萌,沉潛道義之奧”。明清更迭,滿洲貴族入居大統后,他們既以傳統文化的繼承者自居,于經筵大典亦甚為重視。順治十四年(1657)九月初七,清廷重開大典,舉行了清代歷史上的首次經筵盛典,并于下月以初開日講,祭告孔子于弘德殿。對清初統治者來說,經筵作為講求文治的舉措,昭示了帝王的思想取向,不僅表明統治者對漢文化的認同,亦為思想界的發展起了引導作用;日講的施行,不僅為帝王修身養性,治國平天下提供了思想依據,身為講官的儒臣,亦得由上通下達,以其思想直接或間接影響帝王, 促使其對文化政策加以調整。
由于朝代的變遷,牽涉夷夏、族類等敏感問題。因此,清軍入關以后的統治面臨著諸多與元朝初年相似的問題,即:民族矛盾問題、正統與非正統的問題等等。科舉取士成為清初消解民族矛盾、轉移矛盾方向的好辦法,也真正達到了“不勞兵”而治的目標。清初統治者考試制度的實施,使諸多中原前明官員、文人、商人等認識到新王朝并沒有推翻舊王朝的“圣人之制”,于是就迅速地轉變到為新王朝的服務上來,進入了“大清臣民”的狀態。順治二年(1645年),浙江總督張存仁鑒于地方士子多有“反順為逆者”,建議清朝開科取士,以拉攏舉子,安定士人之心。內三院大學士范文成也上書道:“治天下在得民心,士為秀民。士心得,則民心得矣。請再行鄉、會試,廣其登進。” 于是清廷頒《科場條例》,規定“考試仍照舊例。初場《四書》三題,《五經》各四題,士子各占一經。……二場論一道,……三場經史時務策五道。鄉、會試同。” 同時,下令各地方官舉薦山林隱逸。順治三年,“始行科舉法。在京會試舉人,以大學士范文成、剛林、馮銓、寧完我為會試總裁官。四月舉行殿試。取進士四百人。宴諸進士于禮部。定新進士冠服飾。簡梁清寬等四十六人為庶吉士。” 順治九年“禮部議壬辰科會試,取進士四百名。……南卷取二百三十三名,北卷取一百五十三名,中卷取十四名”。自此中原的科舉考試重新興起,并逐漸形成包含童試(縣試、府試、院試)、歲試、科試、科舉(鄉試、會試、復試、殿試、朝考)的規制。順治年間很重視通過科舉來選擇飽學之士,他親政十年內,共舉行了四次會試,即順治九年、十二年、十五年、十六年,其中十六年為恩試加科,共取中進士一千五百名。
清初提高清朝統治者繼承學習漢文化的同時,一個令其十分矛盾的問題卻出現了,即滿族學習漢文化越深入,本民族的傳統文化也丟失得越嚴,滿族在日益走向漢化。首先,在軍事上,將滿洲八旗大量調往關內,駐守京城腹里及各地要塞,穿插于廣大漢族民眾之中。其次,繼承了明朝的統治方法,從行政體制到宗法禮制一照舊行。文化上則繼續倡導儒學,以帝為首率先學習漢族文化,并讓人大量翻譯漢文典籍,以提高滿族民眾的整體文化水平。清初實行的這些措施都使滿漢日益走向融合。其實早在滿族入關前,這一問題就已經初露端倪,皇太極曾為此多次訓諭臣下,并以金朝學漢人之俗而終致滅亡為戒,斥責滿洲貴族官員“浸染漢風”,極力強調“國語騎射”。入關后,統治者也制定了相應措施,如在國家大政上始終遵行“首崇滿洲”的方針;在居住地域上實行滿漢隔離的政策;規定無論滿漢官員都要學習“國語騎射”禁止滿漢通婚等等。這些措施在滿洲地位、隔離分化滿漢民眾方面確曾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歷史發展是有其自身規律的,并不為統治者的意志所左右。滿族與漢族之間的交流往來不可能完全禁絕,以通婚和滿語為例。
就全國范圍來說,清初也曾下令提倡滿漢通婚。順治五年八月“諭禮部:方今天下一家,滿漢官民皆朕臣子,欲其各相親睦,莫若使之締結婚姻,自后滿漢官民有欲聯姻好者,聽之。”在清初民族矛盾和社會矛盾比較尖銳的歷史背景下,這個推進滿漢通婚的政策并未大范圍實施,但滿漢通婚則不可避免。在清一代,為皇室選后妃的選秀女制度中,并未將漢軍排除在外,在整個八旗制度中,漢軍八旗雖然在待遇上與滿蒙八旗略有差異,但一直沒有被排斥在其通婚范圍之外。所謂滿漢通婚之禁,只是就八旗內、外而言,在旗內占人口總數1/2左右的漢軍,原則上并沒有被當作漢族對待,旗內各民族中的血緣早已開始融合與混同了。如順治帝孝康章皇后“后家佟氏,本漢軍,上命改佟佳氏,入滿洲。后族抬旗自此始。子一,圣祖。”在關于滿漢通婚之類的規定中,首重旗女外嫁問題,并對旗內婦女外嫁漢人規定了嚴格的處罰措施,而對旗人娶漢民之女則未予重視,采取了聽之任之的作法。于是,在駐防旗人中娶漢女現象較為普遍。可見,在通婚方面滿漢并未劃清界限。
入關初期,八旗人員的絕大多數不通漢語,伴隨著清軍在軍事上的節節勝利,需要大批官員派往新區,使清政府捉襟見肘。攝政王多爾袞曾說:“治天下全在得人。但新官語言不通,且多,何法可得好官委員!”,“而且語言不通,致有猜疑諉。”?由于統治的需要和長時間的相融,出現“本朝初入關時,一時王公諸大臣無不彎弓善射,國語純熟。居之既久,漸染漢習”的現象。熟練地掌握和運用漢語漢文成為滿族統治者學習漢族先進文化的重要途徑 。滿漢的交往對語言的使用必然產生影響,由于漢人多,滿人少,漢語的影響力自然大于滿語,學習和使用漢語成為滿族人日常生活的必需技能。以至于到康熙末年,北京城內閭巷間,滿、漢人交往皆用漢語。雍正年間,已從“綜滿洲、蒙古、漢軍皆通滿語”,演變為“不能人人皆通”的程度。到乾嘉年間,更形成“滿洲非惟不能翻譯,甚至清語生疏,不識清字”的局面。
由上可見,無論是“首崇滿洲”,還是分城而居,清統治者企圖隔斷滿漢,維護本族優上地位的做法都是失敗的,滿漢融合不可避免。野蠻的征服者總被那些他們所征服的民族的較高文明所征服,這是一條永恒的歷史規律。滿族也正是踐行了這一發展道路,由此可以說,滿族漢化是一種歷史的必然。同時,考察歷史上少數民族的漢化,或是由統治者主動倡導,或是在民眾中自然而然的發生,都表現為主動向較高水平的漢文化接近與學習,這是一種民族自然同化現象。從某種意義上說,民族自然同化過程,實質上是落后的生產方式向先進生產方式學習過程的一種特殊現象。因而,可以說,它是人類歷史向前發展中的一種進步及進步現象。所以,漢化是歷史上少數民族自主選擇的一條重要發展道路,是歷史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