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初孝治研究

摘要：漢代“以孝治國”已是史學界共識，本文試圖探討的問題是在漢初立國時，統(tǒng)治者們是如何找到并將之確立為基本的治國方略的；另外，本文還將研究漢初孝治的具體措施等問題。

關(guān)鍵詞： 漢初 孝治 原因 措施

一 、漢初對秦亡的反省

1.漢初基本社會狀況

在農(nóng)民大起義的浪潮中建立起來的漢王朝，社會秩序極為混亂:囊之為秦者……，棄禮誼、廉恥日甚，可謂月異而歲不同矣。逐利不耳，慮非顧行也，今其甚者殺父兄，……以為適然耳。

面對如此混亂的狀況，漢王朝就不得不深刻反省秦朝統(tǒng)治政策中的利弊以作為前車之鑒，重新探索使新王朝能長治久安的治國之路。陸賈和賈誼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2.陸賈對秦亡的思考

據(jù)《史記》載陸賈時常在劉邦面前論詩書遭到其訓(xùn)斥，乃曰“‘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鄉(xiāng)使秦已并天下，行仁義，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高帝不懌而有慚色。”

當劉邦仍然沉浸在得到天下的喜悅之中時，陸賈及時提醒其馬上得之，而不可馬上安之，并且首次對秦朝滅亡原因進行了總結(jié)，提出了“逆取而順守”的主張。在陸賈看來，秦之所以失天下，并非是“并天下”以前“任刑法”，而是“已并天下”之后“任刑法不變”。如果秦在“已并天下”之后能夠“行仁義，法先圣”，偃武興文，就不會導(dǎo)致二世而亡的歷史悲劇發(fā)生，漢朝自然也不會建立。陸賈與劉邦都親自參加了秦末的反秦斗爭，因此，陸賈對秦所以速亡的原因分析，得自于自己親聞親見的歷史經(jīng)驗，所以對劉邦具有說服力。

陸賈吸取秦亡的歷史教訓(xùn)，指出秦政之失在于以法家的“唯刑主義”為統(tǒng)治的工具，忽視道德教育，因此，陸賈強調(diào)在法令刑罰之后，更為根本的是要行庠序之教，大倡詩書仁義，以仁義行忠孝，從而建立一個“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的理想社會，真正實現(xiàn)人倫秩序與政治秩序的合一。

3．賈誼關(guān)于秦亡的反思

賈誼所處的時代，漢家已有二十三年的天下，朝廷政局雖擾攘不安，但其與民休息的無為政策一以貫之，因秦末戰(zhàn)爭所造成的破弊不堪的社會經(jīng)濟迅速恢復(fù)。在此背景之下，如何為大一統(tǒng)的皇權(quán)專制統(tǒng)治提供長治久安之策，成為時代賦予當時政治家的歷史使命。

賈誼認為秦“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nèi)，吞二周而亡諸侯”，建立了空前的秦帝國。但為什么陳涉這樣“氓隸之人，遷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者，揭竿而起竟能“亡秦族矣”？這的確值得深思。在賈誼看來“向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而暴亂之奸弭矣。”“借使子嬰有庸主之材，而僅得中佐，山東雖亂，二秦之地，可全而有。”賈誼認為秦二世和子嬰如果有一般君主的才能，則秦亦無必亡之理。秦之滅亡，賈誼認為就在于“取與守不同術(shù)也”。這一論斷與陸賈“逆取順守”的主張不謀而合。

賈誼在總結(jié)秦亡的歷史教訓(xùn)時指出，漢初“遺風余俗，猶尚未改”。為什么立漢幾十年來秦朝的遺風余俗未改?賈誼認為風俗的敗壞，與漢初無為政治息息相關(guān)。“然而獻計者類曰：‘無動為大’耳”，“進計者猶曰‘無為’，可為長太息者此也。”漢初推崇黃老無為之弊在禮馳秩亂，因而欲解決風俗敗壞這一社會問題，須作一番移風易俗的功夫，但移風易俗主要不是依靠法律手段強制執(zhí)行，而是以禮義教化之。建立一個等級有序的禮治秩序，其根本就在于落實家族倫理秩序。所以他說：“臣竊以為建久安之勢，成長治之業(yè)，以承祖廟，以奉六親，至孝也。”

漢初統(tǒng)治者在總結(jié)秦國失敗的教訓(xùn)和思考新的治國之道時，也已經(jīng)清楚地認識到:孝作為自然情感存在，本身就會產(chǎn)生積極的社會政治作用。如果再賦予其具有社會屬性的規(guī)范性內(nèi)涵，那么就很容易達到家庭倫理與社會政治原則的統(tǒng)一。

二、漢初孝治的具體體現(xiàn)

1.高祖劉邦時期

漢初對孝的大力推崇首先表現(xiàn)在皇帝能夠以身作則。漢代開國皇帝劉邦在尊父為太上皇的詔書里說：“父有天下傳歸于子，子有天下，尊歸于父，此人道之極也。”在建立漢王朝不久，就把太上皇接到京城，優(yōu)居酈邑，頤養(yǎng)天年。太上皇去世后，漢高祖為之立廟，歲時致祭，為天下人樹立了孝的楷模，開一代崇孝之風。

是否遵守孝道甚至成為繼承皇位的條件:據(jù)《漢書》記載，漢高祖打算廢太子，轉(zhuǎn)立趙王如意，大臣們多次勸阻均沒有改變劉邦的意志。但當有次設(shè)宴看到太子身邊陪侍的是四位年八十有余的老人時，劉邦很驚訝并詢問其姓名，聽到名字后更是震驚不已，因為他曾經(jīng)邀請過這四人而未果，問其緣故，答道“‘今聞太子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愿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因此太子的地位得以穩(wěn)固。

劉邦對儒家思想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也體現(xiàn)了對孝的重視。起初劉邦非常蔑視儒生，“沛公輒解其冠，溲溺其中。與人言，常大罵。未可以儒生說也。”。隨著國家政權(quán)的建立和自己社會地位、政治地位的轉(zhuǎn)變，劉邦對儒家思想的態(tài)度也逐漸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在領(lǐng)兵平定淮南王英布之亂返回途中，“過魯，以大牢祠孔子”，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祭祀孔子的皇帝。并且晚年曾作《手敕太子》的詔書，勸誡太子勤奮學習，“……吾生不學書，但讀書問字而遂知耳。以此故不大工，然亦足自辭解。今視汝書，猶不如吾。汝可勤學習……。”

2．惠帝，呂后時期

漢初即開始提倡“孝悌力田”。《漢書》記載：惠帝四年，“春正月，舉民孝悌、力田者復(fù)其身。”褒獎孝悌、力田者，免除其徭賦。高后元年，“初置孝弟力田二千石者一人。”呂后統(tǒng)治期間正式確立了孝悌、力田的鄉(xiāng)官制度。史載“三老、孝弟、力田皆鄉(xiāng)官之名，……所以勸導(dǎo)鄉(xiāng)里，助成風化”。

以孝作謚，始于以孝著稱的漢惠帝。漢惠帝不但在父親劉邦生前非常孝順，劉邦去世以后，更是一即位就“令郡諸侯王立高廟”，以表死后盡孝，故《漢書·惠帝紀》贊曰：“孝惠內(nèi)修親親。”漢惠帝去世以后，禮官根據(jù)他生前的作為，議定謚號為“孝惠”。顏師古注曰：“孝子善述父之志，故漢家之謚，自惠帝已下皆稱孝也。”惠帝還是愛敬兄弟的表率，因其母呂后意欲加害其弟趙王如意，惠帝多次佑護，使其屢屢脫險。齊王因年長于惠帝，故每當齊王入朝覲見，惠帝“以為齊王兄，置上坐，如家人禮。”

3．文帝，景帝時期

文帝首頒養(yǎng)老令，“老者非帛不餒，非肉不飽。……今聞吏稟當受鬻者，或以陳粟，豈稱養(yǎng)老之意哉!具為令。”根據(jù)這一法令，“年八十已上，賜米人月一石。肉二十斤，酒五斗。其九十已上，又賜帛人人二疋，絮二斤……。”

帝時還發(fā)布詔書曰:“孝悌，天下之大順也;……三老，眾民之師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而以戶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員，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文帝在未央宮去世時還留有遺詔。遺詔曰:“賜諸侯王以下至孝悌、力田金、錢、帛各有數(shù)。”

緹縈救父的故事，說明了下至庶民，上至皇帝從事道德評價時，都非常注重倫常孝悌之道。而在《史記·太史公自序》中，也有這樣的記載：“且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也。” 反映了當時孝道倫理已是社會普遍認同的價值。

景帝時基本繼承了文帝的統(tǒng)治理念。即位初，景帝“為孝文立太宗廟”，同時要求“天子宜世世獻祖宗之廟。郡國諸侯宜各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廟……。”1其母“竇太后好黃帝、老子言，景帝及諸竇不得不讀老子尊其術(shù)”，以敬孝于母親。對其弟梁孝王亦關(guān)愛有加。

景帝還開“懲不孝”之先河。景帝三年冬十二月，詔曰：“襄平侯嘉子恢說不孝，謀反，欲以殺嘉，大逆無道。其赦嘉為襄平侯，及妻子當坐者復(fù)故爵。論恢說及妻子如法。”

總之，從史籍的記載來看，漢初的皇帝基本做到了尊奉父母，愛弟敬兄，符合《孝經(jīng)·天子章》對帝王孝行的要求。漢初皇帝以身作則，踐履孝悌的行為，自會成為天下的楷模，其巨大的道德感召力對于孝道倫理的社會化具有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三 、漢初孝治的影響

對于漢初統(tǒng)治者而言，在吸取秦代二世而亡教訓(xùn)的基礎(chǔ)上，探討如何維持新生的政權(quán)的穩(wěn)定成了他們的重大政治使命。順應(yīng)這一時代的要求，漢初思想家以各種形式向朝廷提出諫戒和忠告，其中心內(nèi)容就是要求統(tǒng)治者重視道德教化。統(tǒng)治者在建國后的實踐中也逐漸認識到了道德教化的重要性，在探索過程中，發(fā)現(xiàn)“父子之道，天性也。”于是試圖用孝這種人的自然情感來打開人心的大門，并漸漸地把孝提高到國家政治生活中來，變成統(tǒng)治人性的政治工具。因此無論是陸賈說的至德要道以順天下，還是漢文帝所說的孝悌是天下之大順也，都把著眼點集中在“順”字上，就是用孝使百姓變成無犯上的順民，從而鞏固其統(tǒng)治基礎(chǔ)。漢初，由于統(tǒng)治者抓住以孝為核心的倫理規(guī)范，通過身體力行的提倡和發(fā)揮，輔之以法律規(guī)定和政權(quán)強制性推行，終于完成了孝秩序的社會化和政治化，使整個社會趨于和諧和完整。故西漢初社會矛盾相對緩和，小農(nóng)經(jīng)濟迅速繁榮 ，戶口激增，也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盛世“文景之治”的到來奠定了基礎(chǔ)。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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