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駕入罪與刑法第十三條但書的關系

摘要：根據《刑法修正案(八)》第22條的規定，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的，不論情節輕重，一律以犯罪論處。但是，在現實生活中，醉酒駕駛的情形千差萬別，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區別對待。然而，我國刑法第13條規定了“但書”的內容，醉駕入刑與但書存在著諸多矛盾。

關鍵詞：醉駕 入罪 但書 關系

2011年5月1日，《刑法修正案(八)》正式實施，醉酒駕駛機動車首次入刑。修正案第二十二條中規定：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的，處拘役，并處罰金；同時構成其他犯罪的，依照處罰較重的規定定罪處罰。本條的立法主旨是：其一，在刑法中增設危險駕駛罪，將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的行為等規定為犯罪，以加大對此類行為的懲戒力度，加強對民生的保護；其二，規定有危險駕駛行為，同時構成其他犯罪的，依照處罰較重的規定定罪處罰，已明確危險駕駛罪與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交通肇事罪等其他犯罪之間的關系，實現刑法分則體系的協調。

然而，我國刑法第13條規定：一切危害國家主權、領土完整和安全，分裂國家、顛覆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權和推翻社 會主義制度，破壞社會秩序和經濟秩序，侵犯國有財產或者勞動群眾集體所有的財產，侵犯公民私人所有的財產，侵犯公民的人身權利、民主權利和其他權利，以及其他危害社會的行為，依照法律應當受刑罰處罰的，都是犯罪，但是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不認為是犯罪。其中，“但是情節顯著輕微危害不大的，不認為是犯罪”是理論上稱為“但書”的內容。但書的規定，是犯罪概念的補充性規定，是犯罪概念中的組成部分。多年來，它指導刑事立法和司法實踐，縮小刑法的打擊面，從而集中打擊社會危害較大的犯罪，其積極作用是顯而易見的。但由于對它存在著不同的理解及缺乏統一的認識，在司法實踐中但書的一些問題也就顯現出來；同樣，醉駕入刑與但書也存在著諸多矛盾。

一、但書與罪刑法定之沖突

刑法實行罪刑法定原則，是刑事法從人治社會向法治社會進化的結果。在法治社會，罪刑法定是處于主導地位，因而法律成為區分罪與非罪的唯一標準，也就是說，只有法律才能設置犯罪，也只有法律規定才能認定犯罪。

目前，我國刑法學界比較一致的看法是，罪刑法定原則應堅持形式主義的理解，雖然罪刑法定原則的主旨在于限制國家刑罰權，縮小刑法打擊范圍，這和筆者上述的但書的縮小打擊范圍的功能和價值有相同之處，但不可否認，但書的規定在司法實踐中，確實與罪刑法定原則存在一定的沖突。因為罪刑法定原則中不僅包含了法無明文規定不為罪的一般概念，而且還包含了法律規定為犯罪的，就要依法定罪處刑，要嚴格執法。即“哪些行為屬于犯罪行為，應當判什么刑罰，都要由刑法來明文加以規定。司法機關認定一個人的行為構成犯罪，要嚴格依照刑法的規定進行；對于刑法沒有明文規定的行為，都不能認為是犯罪并科以刑罰。”但是，由于但書規定的存在，某些刑法分則已經規定為是犯罪的行為，有可能因為司法機關適用但書的規定而不認為是犯罪，不予刑事處罰。罪刑法定原則要求刑法對個罪犯罪構成的規定要具體、確定，而但書的規定則使得刑法中的某些罪與非罪的標準要根據司法機關人為的理解，從而處于一個不確定的狀態，因此和罪刑法定原則存在有一定的沖突。

二、但書與醉駕入刑之辨析

第一，危險駕駛罪在構成要件上很明顯地沒有要求具備情節嚴重或情節惡劣等程度性要素。《刑法修正案八》新增的第一百三十三條之一規定：“在道路上駕駛機動車追逐競駛，情節惡劣的，或者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的，處拘役，并處罰金。”此條實際上規定了兩種行為類型，對前一種追逐競駛規定了“情節惡劣”的要件，對后一種醉酒駕駛卻沒有此類要件限制。其中的立法意圖可謂至為明顯，即對醉酒駕駛不需要特定的情節或程度，只要符合“在道路上”、“醉酒”、“駕駛機動車”這三個要件，即處拘役和罰金。這也正是設立危險駕駛罪對一般預防的期待之所在。在認定危險駕駛罪的時候隨意增加情節要件，不但違反罪刑法定主義所要求的形式保障原理，而且有可能使動用刑法“重典治‘醉’”的政策落空。

第二，危險駕駛罪是具體危險犯。在醉酒的狀態下，人的辨認、反應、控制能力都顯著下降，具有發生事故的高度現實危險性。只要是醉酒，就具有這種危險，就不可能是“情節顯著輕微”。

第三，“但書”規定是對犯罪本質特征的表述：犯罪是嚴重違法行為，應當與一般違法行為區別開來。我國刑法中規定的罪名，大多有相應的認定標準，這些認定標準有些是具體的，如貪污罪的起刑點為5000元，一般來說，5000元就是貪污罪與非罪的分界線；有些是具有彈性的，需要司法機關具體確認，如“個人貪污數額不滿五千元，情節較重的”，也構成貪污罪。具體到危險駕駛犯罪，“每百毫升血液中含酒精80毫克”是醉酒駕駛與酒后駕駛的分界線，也就是罪與非罪的分界線。這一標準明確而具體，同時，醉駕犯罪屬于典型的行為犯，不要求有危害結果，司法機關遵照標準執行即可。因此，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但書”條款很難成為醉駕“非罪”的理由。

第四，“情節顯著輕微”沒有明確的判斷標準，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有判斷標準。怎樣醉酒駕駛屬于“情節顯著輕微”？按酒精含量不妥：百毫升血液中含酒精80毫克不能說是“顯著”輕微。按是否發生危害后果也不妥：那樣就和交通肇事罪沒區別了。刑法第十三條但書是一種針對極端情形的例外，只能在極個別案件中謹慎適用，不宜廣而化之。否則，要說“情節顯著輕微”，如果是和交通肇事罪相比的話，所有的醉酒駕駛都可以說是“情節顯著輕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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